文 | 老余论史

编辑 | 老余论史

武则天三次召见二十多岁的“草莽”、“野人”陈子昂，诚恳询问政事和决策方针，让他全面进呈有关用人、民生、法制、民族一系列重大建议。这样虚心、爱才、重视民意的皇帝，在我大中华历史上是极其稀少的！

这充分说明了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的确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而从这些上书的对话内容中也可以看出，唐朝杰出诗人陈子昂是一位有清醒头脑和谋略的政治思想家。

对于这三次君臣会见，《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都有明确记载，而以《新唐书》记述最全。此外，陈子昂的挚友卢藏用所撰《陈氏别传》和中唐人赵儋所写陈子昂《旌德碑》也有相关记载。

武则天这一辈子首次召见陈子昂的时间为唐睿宗文明元年(684)。这一年，武则天做了三件事。首先是于洛阳南宫的玉华宫建起了一座仙楼，上有“日月同天”四字，为武则天所亲书。然后是在洛阳建立了一个寺庙，名为“景福寺”。最后一件事便是任命陈子昂为礼部尚书、兼修国史。

武则天在给陈子昂的诏书中说：“卿以文学见称于一时，当朕之世，正乃受命不迁，守正不贰，更无尺寸之功乎！”

在这封诏书中，武则天特意提到“今已受命而不迁”。这表明武则天是要陈子昂从今以后都要以文治天下，履行皇帝下达的职责。

武则天让陈子昂担任礼部尚书、兼修国史的消息传到长安不久后发生了一件事：永徽六年（655）七月初四晚十一时许，有个叫赵合德的宫女梦见自己被人凌辱了，第二天一早她就到后宫向皇后和妃子们哭诉。当时的皇后是中宗李显的第二任妻子韦氏，于是大家都说她有妖邪之气（《资治通鉴》：“高宗为皇后时所宠信）。

武则天听说后觉得不对劲，就命人调查此事。这是有人检举赵合德有妖气相扰。武则天大怒，下令将赵合德及其亲信处以宫刑！

第二天凌晨又把赵合德的尸体送到新宫前当众示众。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二五”宫刑事件。

二五被杀之人都是当年在宫中得宠的妃子和宫女！

后来武则天又命人把她们的尸体重新送回后宫下葬！并下诏在京城及地方州县建立“二五坟”以儆效尤。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时陈子昂也在奉命修建“贞观忠臣墓”。据《新唐书》记载：“初命陈子昂修国史时，以赵氏为列传；今命修史者以为贞观忠臣之墓也”。

武则天第二次专门招来子昂问事，是在公元685年的时候。《新唐书·陈子昂传》并没有言明详细时间，只说了当时陈子昂高谈阔论为武后谏言三件事情……。

但在陈子昂《上军国利害事(三条)》中最后自述有具体月曰：“今月(十一月)十六日，特奉恩赐，赐臣纸笔，遗于中书言天下利害。天之降命，敢不对扬，而孤负圣恩……”《资治通鉴》将这次召见上书，明记于垂拱元年十一月。

三种文献互相补充，可以确定此次“召见”和“上书”是685年十一月十六日。但是，关于此次召见，有这样几点疑问：

（1）陈子昂作为名满天下的大文学家、大书法家，武则天能对他如此礼遇，以文人见称于一时，而他对武则天的请求没有拒绝，且还主动要求在国家大事上为她提出建议与意见。这也太罕见了。

（2）武则天曾多次对陈子昂进行“召见”和“上书”。而《资治通鉴》说这次是武则天亲自召见陈子昂的。

（3）以陈子昂的身份与武则天根本不可能平等交流，但为什么当时他却侃侃而谈丝毫不惧场呢？

《新唐书·陈子昂传》记载了三种不同原因：

一是陈子昂性格有问题，经常结怨于人，也就是以直报怨。在他心中认为自己的文名在当时没有任何不好之处，所以才敢如此直率地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与诉求。这种性格和做事方法如何能不得罪人？正因为树敌太多所以他不敢做出格的事！

二是陈子昂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文学大才子，而武则天则是皇帝——既有文才武略又有帝威，如果贸然拒绝不仅会得罪武则天而且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三是武则天也自知自己在文学方面的能力不如陈子昂、而且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直接与大文学家、大书法家谈这些问题。而陈子昂恰恰具备这些条件，如果她觉得可行可以一试。

《新唐书》载，武则天第三次召见陈子昂专门询政是在她改国号为周、决心当女皇的前一年，也即公元689年，则天永昌元年。《资治通鉴》卷204记载：“(永昌元年)三月，壬申，太后问正字陈子昂。”

陈子昂以“宜缓刑崇德”为题，奏陈‘十事’。上问：‘朕所以当大事也，何所以守小事耶？’子昂曰：‘陛下欲保四海，有太子、陛下。今若用之，则是事成而太子即位；若不用，则是事不成而太子即废。是皆非所虑。’上善之。”

这段记载明确说陈子昂提出的是“现在为政之要”，但还没有提到“思想、见解”等更高层次的要求。也就是说，武则天还在征求陈子昂的意见，要他帮助她制定治国方略，这当然是一种特殊待遇。

在这个过程中，武则天不可能只问陈子昂一个人提出的问题或意见、而不问其他人提出过什么、提出什么意见，但《新唐书》说武则天对陈子昂这样“问之”“答非所问”。这说明武则天还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在这段记载中，“宜缓刑崇德”是指武则天想改变自唐高宗以来的男尊女卑观念、重新肯定女性的社会地位和作用。而“缓刑崇德”不是指降低道德标准，而是指在政治上要宽大，对李唐王室则要给以更多的宽容。

后来武则天要陈子昂从思想、见解和政治主张等方面对她提出建议，以便她能听得进不同的意见和想法。

《资治通鉴》说：“太后曰：‘朕闻古者君臣之义，岂以言为虚哉？朕今欲垂拱而治，诸公宜体朕意。’”从这段记载中可以看出，武则天希望陈子昂能对她多提意见。

武则天女主事先嘱咐此对政局的全面建议不需“空言”,也不要引经据典，即不说空话和大量引用古人事例，只要据实明谈即行。

据《新唐书》记载，“壬申”即唐永昌元年三月十一日。而在《资治通鉴》中则记录是3月10日，当武则天向陈子昂询问治国方略时，陈子昂没有任何回答，便退朝回家。此后再无记载。

永昌元年的3月10日（公元689年3月10日），陈子昂上书《上军国利害事三条》，内容如下：

第一条“宜缓刑崇德”：“今天下大乱，皆因臣等失政；臣等不能匡救君道……当陛下初登大宝之时，先帝号号未改、先帝诏敕未颁、先帝宫闱之事未理。今陛下欲垂拱而治天下，宜先修先帝之德；而后出诏敕；使百官各受其命。”

第二条“息兵革”：“且夫天下未定，兵革非时之务……兵革之来，十损七八！今陛下为万方主而不恤此也。当其未至之前可多给军实以振穷苦之师；已至之后更需严格约束兵士、宽免赋税。如此则天下可定……”

第三条“省赋役”：“臣等历世为官者三十余人……皆不奉法度。今京畿之内、文武官员百姓皆被刑戮之苦、罹刑者三十余人……”

第四条“抚慰宗室”：“陛下即欲立四妃为皇后，今又欲立皇子伯茂为皇太子……三子非嫡不立；四妃非有子不宠……此三事不可解也。岂宜乱自上始？陛下处安于天下之心明矣；臣等处安于家国之心昏矣；愿陛下无忘所怀。”

第五条：“天下已定、百官皆职、万民皆安，陛下当率三师而巡诸郡。今四方犹未归顺、诸夷未伏于内者皆来朝贡……此大治之道也。”

第六条：“陛下所欲有事者皆可为，然则宜躬亲劳怨以安万民；否则何以示天下君臣共决事？”从这三条建议可以看出，陈子昂不但为朝廷提出了解决当时国家所面临的危机与困境的办法，而且还明确提出了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应该注意哪些事项和需要怎样做等等。

陈子昂这一次提出的这些建议，为朝廷后来妥善处理“二五”宫刑事件、实现社会长治久安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武则天第三次召见陈子昂并专门询政之前，唐中宗李显、睿宗李旦以及包括韦皇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在内的家族都曾因卷入“二五”宫刑事件而遭杀身之祸。但在永昌元年（公元689年）正月，武则天开始以女皇身份临朝称制。此后，武则天又将原本在武家任职的宗室重臣们如狄仁杰等都调回朝廷做高官了，再没有人敢与武家天下作对了。

据《资治通鉴》记载：“（永昌元年）二月……先是，武三思欲夺李显之位而托为太子；上（李显）屡戒之不与。及帝即位，乃以为司徒、同东西台三品……上益恶之。”武则天后来又加封时任洛州参军的陈王武三思为陇西郡公兼司徒用来架空李氏。他的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也都在武则天称帝后被封为列侯。

但是，在武则天称帝后不久（公元703年）她就又开始担心并提防武家的人了，真可谓是“伴君如伴虎！”，于是又再次把陈王武三思调回朝廷并让他担任太子右庶子这样一个没有实权的官职。

此后再无武三思任宰相之事（公元705年）。从此之后直到武则天去世（公元696年）就再没有人再提过这个职位了！

689年三月，武则天称帝的第三年。《新唐书·陈子昂传》载：“（武三思）恶其奸诈，诱杀之，又欲杀其家。子昂为左庶子、司议郎。或请杀武三思，子昂曰：‘先帝择宰相有法，必审择其人也’。”

武则天称帝第三年的四月，陈子昂的朋友、当朝宰相宋之问在被武则天贬黜后重新起用，因为他是以文学著称于世、是文臣中少有的杰出人才。于是陈子昂的地位再度提高，被加封为太常寺少卿。他对武则天说：“前代以文学闻名于一时者多矣，今陛下又推文学以重臣，此亡陛下之法也”（《新唐书·陈子昂传》）。

《资治通鉴》说：“九月二十日，刘仁轨等将到者三百余人；太常卿宋之问等被拘押于弘文馆。时御史贾同上言：‘臣伏读陛下书已多年，今因刘仁轨、宋之问等所至……’”

武则天于690年十月三日在乾元殿大宴群臣。

第二天武则天做了《述圣诗》，宣布她要改国号为“周”并正式登基称帝！这首诗歌以“皇帝陛下”的口吻开始抒发了她要当皇帝的无限激情。

第二天是十月二十日庚午（即十一月十一日）武则天正式登基称帝。《新唐书·陈子昂传》中说陈子昂：“初授左千牛卫将军、武卫大将军”。

689年三月的召见，是武则天对陈子昂最后一次专门面见，这次陈子昂陈述的政见，也是现存诗人最全面的一套治政方针，表达了他对国对民的最大关心。以后，由于整个形势的变化和陈子昂本人经历的挫折，武则天和陈子昂君臣之间的关系就不再如以前一样密切了。

武则天以至高无上的女皇身份竟然主动召见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小官面谈，虚心问询他对国事的意见和看法，这在我大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悠久历史长河中是极其罕见的，也将武则天博大的胸怀和非凡的气度展现的淋漓尽致，真不愧是我国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神皇天后”！

《资治通鉴》

《旧唐书》

《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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