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在外的游子,内心都深藏着家乡的记忆,或是家乡的山,或是家乡的水,或是家乡的人,或是家乡的味道……
所谓“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故乡水”,“吃”在游子思乡的情绪中,有着别样的意味。“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的张翰见祸乱方兴,以秋风起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为由辞官而归,为这游子、宦游人思念家乡吃食添上了些许雅致。
安远人客居他乡,对家乡的怀念各有寄托,对安远吃食的记忆也各有不同:或是晚上路边排挡、街角小店热腾腾的肉丸汤;或是早晨上班时的丝滑爽口的粉皮;或是三餐皆可食且不厌的三鲜粉;当然,最忘不了的该是大街小巷挑担、推车而来的豆腐花;……太多太多,说不明白安远的吃食有多少。
然而,这种类纷繁的吃食中,我却是对粄念念不忘,它无疑是比较独特的一种。
粄之所以独特,在于它名目之多,我是没底气说自己了解所有。制作材料、方法、工具不同,就是不同的种类了。何况,不同的人施以改良,就更加烦多了。粄变的平常也只是近十几年的事,以往的生活中,什么时节、场合制作什么种类的粄都是有讲究的,即便是化繁为简的今天,许多习俗也仍有残留。
显然,粄在承载在我的思乡之情便显得独特了。
如今的安远,做粄、卖粄的已经是遍布大街小巷。而在外的安远人,如我这般对这吃食也念念不忘的,不在少数。在外地即便是类似食品,也够令人欣喜地的了。我虽在外多年,却也并不了解安远之外是否有这类吃食。只在两三年前的赣州钓鱼台见到过,味道自然迥异,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也难免。事实上,我对家乡食物大多如此,正不正宗那不是首要的考量,熟悉的味道才更牵动肠胃,引发愁绪。
粄是三餐,是安远特有的小吃,是家乡的味道,是童年的记忆,……虽然粄已经融入进安远人的日常生活,但若问安远人“粄是什么?”,相信多数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安远人对于粄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忘了它是什么,熟悉到已不需要去探求它的本源了,也没必要。也许,只有有心之人才会去究根问底,寻求粄的定义。那么,粄究竟是什么呢?
“粄”实际上可以有三种称呼:粄、米果(粿)、馃。然而无论是米果,还是馃,都没粄深入人心。“粄”最初意为碎米饼,屑米饼,或是糍粑一类的米制饼。考究“粄”字的本义意义不大,安远人已经赋予了它新的含义。那就是:粄是以米为主要材料,加入其它材料,用蒸、拌、炸、煎等方法制作的点心。
粄的历史已不可考。早在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酒食》就有出现:“色作一合者皆糖蜜,副起粄法、汤胘法、沙碁法、甘口法”,这里的“粄”是碎米饼的意思。
安远作为客家县份,人口多为唐宋及之后从中原迁入,粄作为中原食品被带入安远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千百年来,安远留存世间的记录并不多,也就很难考证。
据1985年版县志记载,建国后,县里即有餐馆做此类点心。近十几年来,安远的经济有点起色,人们的生活条件也稍稍充裕了。上世纪末还是逢上重大日子才会做的粄,已经是每天都可以吃的了,或一日三餐,或点心零食,按需选用。
安远人知道粄,了解粄,但对于名目纷繁的粄,估计也是毫无头绪。粄从材料、做法、制作工具、形状、味道上都可以分出名目。
从材料上看,有糯米粄、韭菜粄、艾粄、芋头粄、紫薯粄、番薯粄等;从做法上看,有蒸粄、煎粄、炕粄等;蒸的时候使用了簸箕可以叫簸仔粄;形状像禾杠(一种木制工具,中间粗,两头细。在收割水稻并脱粒后,把稻杆晒干,捆成圆柱体,用这工具挑回家中畜拦存放。)的可以叫禾杠粄;加了馅料(馅料在安远叫酿子)的可以叫酿粄;至于甜、咸等味道的区分那更不必说。同一个名字的粄在做法上可以分成不同的种类,如糯米粄就有蒸的,有煎的;同一种材料制作的粄,又可以叫不同的名字,如都是糯米制作的,裹上蕉叶蒸好,就是蕉叶粄了。
制作粄的包括主要材料和辅助材料。主要材料自然是米,但糯米还是有所不同的,糯米粄一般不添加辅助材料,用糯米做的粄就是糯米粄。除米之外,还会添上其他辅助材料,这时候就会以辅助材料命名。如韭菜粄、艾粄、芋头粄、紫薯粄、番薯粄……
制作的步骤一般是,将浸泡好的糯米或其他米,以及需要加入的辅助材料拌匀。然后碾成米浆。若在以前,条件艰苦的多用石磨或舂碓加工,而今大多使用机器碾磨。米浆的制作其实也挺花时间,因此,很多时候为节省时间,直接使用米粉,加水和匀。制成米浆后,将米浆倒入锅中,用火熬煮,到一定的粘稠后用锅铲翻搅,不使底部的米浆糊成锅巴。
其实,小时候我反倒喜欢这种锅巴。熬煮一定时间后,就有了米团。之后可以进行在加工,或蒸或炸。
糯米粄、芋头粄、番薯粄比较单一,一般都是制成糕点的样式,用蒸、炸的方法制作,在蒸的的做法中,蕉叶粄算是特殊的,它用蕉叶裹住米团,放入蒸笼里蒸,因此成品带有蕉叶的清香。糯米粄一般都是加糖,是甜味的。当然,咸味的并不罕见。而番薯本身就有甜味,芋头粄多是咸味。
而艾粄、韭菜粄除了制成糕点的做法外,更流行的的做法是把米团擀成皮,加入馅料,做成饺子的样式,之后也是可以蒸,可以炸。据我得知,深圳有家做粄的餐馆就把粄称作米饺,这种称呼将粄与饺子联系起来,使得没接触过粄这种食物的人有个直观的了解。
馅料的种类比较多,包菜、香菇、萝卜、番国薯、酸菜…与饺子所用馅料大体类似。值得一提的是,艾粄在外地也见过,大学时有上饶的同学带过当地的艾粄,他们是称作艾米果,是将米团揉成丸子的样子,蒸制而成,至于是否有炸的做法,或是擀成皮加入馅料就不得而知了。
粄的制作大同小异,但有些种类的步骤是比较独特,其中诸如紫薯之类的辅助材料,得使用另一种处理方法:将紫薯去皮后,在“刷子”反复搓揉,磨成浆。这种“刷子“表面布满小孔,小孔边缘的铁尖翘起来,很容易就将紫薯磨成浆。之后将紫薯泥和米浆拌在一起,搅匀。紫薯泥所占的比重不同,口感也有差异。
如今街上小摊的粄大多米浆远多于紫薯泥,成本更为经济;而自家制作不用在乎成本,紫薯泥的成分便更多。其他如芋泥也是与米浆分开制作,只不过没紫薯泥那么复杂,蒸熟了直接就可以捣成泥,和米浆搅拌在一起。
紫薯粄的做法有好几种,一种是将掺有紫薯泥的米浆直接倒入锅中熬,等到渐渐黏稠就可以吃了。这种薯粄比较黏牙,却也爽滑可口,吃的时候加入热油、葱末,或者其他佐料。第二种吃法其实是前一种的延伸,就是黏稠的的薯粄冷却后,更密致了,挖出一团后放入热油锅,用锅铲压扁、摊开,使薯粄受热均匀。
这种做法在安远叫炕,虽然我觉得这更像是监,而安远所说的煎其实是炸。薯粄在锅里炕了一段时间后,就可以铲出食用。最后一种则是直接炸,将锅里的油烧热,将米浆一勺勺的舀起,放入油锅中,炸成一团团。而这种做法也是我最喜欢吃的。
此外还有一种做法与安远另一种令我无比思念的食物——粉皮一样,用一种工具—钵子,圆形,半径约40—50厘米,竹片编织而成,园内镶着一层布——制成,这种做法与肠粉的做法类似,无非是所用工具不同,而有些餐馆也直接使用肠粉的工具制作。这种做法要求米浆稀薄,否则很难在钵子上摊匀。蒸好后,把粄从钵子上揭下,切成不规整的方块,端上桌食用。
艾粄、韭菜粄、薯粄都是咸味的,所加馅料也多是咸味。在使用的时候,并不单单只有粄本身,若有条件,还得配上酱料,不过我所见的大多比较简单,无非是酱油、剁椒、味精调制而成,种类并不多。
当然,时间充裕的话,还可以精心制作一些汤,如海带排骨汤、牛肉汤等搭配食用。我家在我回家时会做的比较丰盛,我妈知道我爱吃这个。有时也会叫上舅舅一家人,两家热闹着。我最喜欢的汤当然是我爸做的牛肉汤,事实上,在外六七年,吃过的美食不在少数,最念念不忘的却是这道菜。
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如今兴起的不少农家乐多以此招徕顾客,只是我去的不多,只在2014年春和朋友去过一回车头,风景与美食无法辜负。
还有一种粄比较特殊,平时我并不把它当做粄这个大类的一种,而是并列。这就是粄籽,它同样无法考证是从何时开始制作,以及流传了多少年代。粄籽也是由米制成,以磨成糊状的米浆在特制的筛板长反复揉搓。筛出的粄籽有小指般长,两头尖,中间圆,晶莹剔透。当然,这还只是半成品,还需用沸水焯制,捞出来加入已经制好的的汤中,就可以大饱口福了。
可惜的是,各种粄虽然好吃,但多在于一个“鲜”字,一旦保存时间过长便不再诱人,而且本身也不易保存。而在外地,且不说有没有这种食物,便是有,又岂是熟悉的味道?
就如我身在广州两年,肠粉、肉丸都有替代,这边的比家乡的都正宗,然而,我说怀念的依然是家乡肠粉、肉丸的味道;因此仅管这种食物风味独特,却一直也没能走出家乡的大山,而在外地,更是无可替代。于是这种吃食也就只要回到家才能有机会品尝到了,而在身处他乡的我,思念家乡的时候总会想到这些食物,怀念这些食物的时候也会越发思念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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