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腌制咸韭菜

中国人都有恋乡、思乡、爱乡情结,而山西晋南人尤甚,不论走到哪儿,不论离开故地多少年,好多事情也许淡漠甚至忘记,但唯有一样小菜忘不了——那就是普普通通的咸韭菜。

咸韭菜者,腌制韭菜之谓也。如同其他咸菜一样,只是很普通很简单的腌制菜。一直以来,晋南人对咸韭菜喜爱有加,情有独钟,酷爱食用。一年四季,几乎天天离不开咸韭菜,伴其一生,终其一世。平常吃饭,咸韭菜那是必不可少的下饭菜;有客临之,招待饭菜里更是少不了咸韭菜,晋南人不觉得寒碜,反而认为这是独具特色。晋南人爱吃咸韭菜,如同南方人嗜辣一样,是吃饭时须臾离不开的。

为啥晋南人爱吃腌制的咸韭菜?怕是有这样几个原因:

一是菜蔬少。以前的晋南农村,蔬菜比较少,除了有一些黄瓜、茄子、南瓜、豆角、白菜之类,就是白萝卜和胡萝卜了。到了万木萧瑟的冬天和青黄不接的春天,腌制的咸韭菜就成了饭桌上的必备菜。即便是夏天和秋天,咸韭菜也是不间断地出现在饭桌上。

二是吃咸韭菜省时省力省钱。夏天和秋天村人劳作都比较忙,以前的农村生活条件有限,基本不炒菜,也没时间和精力,此时,腌制咸韭菜就成为首选。腌上一坛子咸韭菜,就能吃好多天。这对于忙碌的村人来讲是最为划算的事情。除了省力,那就是韭菜生长期比较长,能割好几茬,从春暖花开能吃到到万物凋零。

三是腌制咸韭菜成为家庭主妇的必备手艺,咸韭菜也成为饭桌上的家常小菜。久成习惯,形成潜意识,刻在骨子里,融化在血液中,成为村人的佐饭菜肴,并升华为赋予地方人文特色的传统小菜。

一介布衣,凡夫俗子喜欢吃,就是贵为封疆大吏,富有腰缠万贯,也好这一口。据说,当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慈禧太后西逃路过晋南,当地的官员还将咸韭菜作为贡品让慈禧太后享用。可以说,咸韭菜是老少咸宜,穷富不嫌,是最能体现晋南人的心理特征和浓郁乡情的代表物了。

咸韭菜的制作和其他的腌制菜一样,工序并不复杂,但选料却极为讲究。最理想的韭菜当属山西河津市连伯村出产的韭菜。

连伯村地处黄河与汾河交汇的三角地带,广袤的黄河沙滩地和丰富的水资源,加之优良的光照条件,种植韭菜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连伯韭菜的特点有三:

韭叶不带丝,一掐即断,吃起来又嫩又脆,辣中带甜;

韭叶宽厚,茎杆发白,长而粗,香味浓;

叶面光泽青绿,水分充足,水灵翠绿,看起来就让人馋涎欲滴。

腌制韭菜最好的时节是农历五六月份。具体的腌制方法是,将韭菜选好,择去腐叶蔫叶,用清水淘洗干净,把水分晾干,切成一厘米左右长的短节,装进坛子里,撒上咸盐;咸盐的多少根据韭菜的量来掌握。封好口,腌制七八天,即可食用。

入秋以后,家家户户都要腌制较多的咸韭菜,是为过冬做准备的。因为到了冬天,除了白萝卜、胡萝卜和少量的白菜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菜蔬,就靠这咸韭菜度过漫长的冬天,以至来年春暖花开,新鲜的韭菜长出。

小时候,经常到连伯村去买韭菜,一年里要去两三次。当然,也可以采用当地或别的地方的韭菜。但因为这些地方的韭菜叶面窄短,茎根短细,味辛辣,口感差,略感柴涩。尽管如此,在缺菜的年代,这也算是不错的下饭菜了。

那年月,好多人家中都没有什么菜,就以咸韭菜为主。从坛子里挖出一点后,倒点醋,或放一点干辣椒面,也不喷油,条件有限,可也乐此不疲。

现在,生活质量普遍提高,做法自然精致了,放上干辣椒面之后再喷点油,拌上调料搅匀。灰青色的腌韭菜加上红红的辣椒面,一放到饭桌上,一股集咸、香、辣、酸的味儿就直扑鼻腔,刺激着味觉系统,让人不觉陶醉其间,霎时口腔生津,口水直流,食欲大振。这时,刚出锅的馍馍或刚炸出的油饼端上来,掰开,夹上咸韭菜,两手拿捏住馍馍或油饼,轻轻地咬上一口,香味直透肺腑,顿时胃口大开。慢慢地咀嚼着,享受着。那感觉,嗨,美得呔呔哩。

小时候就是吃着咸韭菜长大的。至成年,到外地参加了工作,虽然远离家乡,说话都有点洋腔腔(普通话)了,但咸韭菜却是难以忘怀的。在外地工作,咸韭菜梦牵魂绕,想起来就口水直流;遇到老乡,咸韭菜是绕不过的话题;如若回老家,咸韭菜是必不可少的。走时要带上一瓶子,父母有时托顺车捎上一点。现在,精明的晋南人从中看到了商机,把咸韭菜做到网络平台上,在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也满足了在外晋南人的口福。在外工作几十年,最为惬意舒心的就是:聆听乡音,陶醉乡韵,感受乡情,享用咸韭菜。

有一年,我到北京开会,遇见两个在北京工作的老同学,我们便到晋南老乡开的黄河饭店吃饭。他乡遇故知,老同学很是热情,点了三四个特色菜。正吃着,突然看见邻桌两个人在吃咸韭菜。那味道一飘过来就勾住了我们三个人的目光。过去一套近乎,才知道是饭店老板刚从晋南老家带来了一坛子咸韭菜。来黄河饭店吃饭的大多是山西晋南人,浓重的乡音就拉近了距离,老板慷慨地拿出一碟咸韭菜来招待,碰巧让我们看见。

如愿以偿,我们也要到了一碟喷着油香的咸韭菜。我们三个放着珍馔佳肴不吃,把馍馍掰开,夹上咸韭菜,一顿饕餮,吃得津津有味。我们三个的吃相,让邻桌的客人惊诧不已。再一看吃的菜,更是目瞪口呆。我们的吃相的确有点不雅,但心里特别舒服,那可是好长时间没有吃到心心念念的咸韭菜了。那一次,我们一饱口福,过足了馋瘾。

吃不够的咸韭菜,植根于骨髓的咸韭菜,永远难忘的咸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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