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腊月

文|吴鲜

阳台上的腊鱼，腊肉，香肠，在阳光的温暖照耀之下，在风中散发出阵阵香味，久违了，那可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不经意间，时序已迈进了腊月的门槛。斯时，我站在异乡的阳台之上，面对着阳光，面对温暖，我想念故乡，怀念乡村腊月。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乡村的腊月是繁忙的，亦是热闹的。忙碌了一年的乡人们开始筹划着过年。过年，在那个年代的乡村，是一件庄重而严肃的事情。贫，富，在上世纪八十九年代的乡村，还没显现出太大的差距。阳光不左不右，均匀地照耀着乡村的每一寸土地，楼房之上，平房之上，瓦屋之上，土墙之上。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升起，睡过了头的大公鸡慌忙扯开了嗓子，引吭高歌，它是乡村时间的忠实守护者与执行者。炊烟渐起，乡村腊月的早晨是繁忙的，又是闲适的，阳光渐暖，老人与狗，草垛与墙根，是一处不错的选择，阳光温暖，老牛悠闲地在饮水之后，靠近草堆，慢条斯里地咀嚼着稻草与时光，孩子们奔跑在门前的稻扬上抑或房前屋后，流着大鼻涕，不时用衣袖擦上一下，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童年的光影与记忆，在乡村腊月的阳光下，无疑是温暖而真实的。乡村的孩子，是纯朴的，谁兜里若拥有几角钱，那可是”大款”了，他们会一路簇拥着你走向乡村小卖部，买上几枚”辣椒糖”抑或”擦炮”，轮流着，一人舔上一口，或是一人擦上一炮，那一路欢快奔跑着的笑声，惊飞了树丛中抑或檐上的飞鸟。乡村辽阔，原野辽阔，阳光辽阔，温暖的记忆亦温馨如昨。我也曾是乡村的孩子啊！那年岁月中的乡村腊月，我一路奔跑的身影中，阳光一路相伴，如影随形。快乐是我们的，亦是乡村的，我们仿佛是年画中的注脚与版本，不过，我们是在快乐地彩排着，欢欣鼓舞地，迎接着年的到来。

乡村腊月是宁静的，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原野里一派空寂，只有风与阳光还不时光顾着原野，门前池塘中少了豚鸭们的流连与戏水，它们已在某个早晨或黄昏，被屠宰，腌制，斯时，正被挂在门前或院中晾晒。美味与乡愁，记忆与感恩，依然留在我记忆的深处。每至年底，那年岁月的时光，恍如昨日。杀年猪，杀鸡鸭鹅豚，打年鱼，做豆腐，切切糖，买红纸，写春联，买烟，买酒，匆忙的脚步，拥挤的乡村小卖部，热气腾腾的豆腐坊，白嫩嫩的娇豆腐，甜到心底的切糖，醇香的米酒，原汁原味的花椒鸡，喜菜，清水煮河鱼，垂涎欲滴的红烧肉，香喷喷的簹蒸饭……真实而难忘的日子，快乐而温情的时光。乡村腊月，一步步向我们走来，又一步步离我们而去。”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一声叹息里，故乡已在远方，一如那远去的鸽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归去来兮？泪水，此刻，已真实地落满了我的腮边。阳台之上，阳光三尺，温暖怡人。乡村腊月，故乡午后，阳光也会这么温暖么？涩涩的泪水，涩涩的回味，无尽的相思，回眸与凝望，乡村腊月，早已在我生命的记忆里，走向了远方。

乡村腊月。是那一缕阳光照耀在老屋墙根之上的温暖，是那热腾腾的豆腐坊里飘出的豆香，是那乡间老屋里捧出的一坛老酒，一经打开，历久弥香，是那挂满老屋门前抑或院落之中的腊味，在游子的心中眼里，那叫一个――唇齿留香。记住乡愁，记住故乡，记住乡村腊月，记住，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那段美好的时光。

乡村腊月。一段温情的岁月，一段美好的时光，它从未走远，一如故乡冬日午后的阳光，真实地照在我们头顶之上，更长存于我们的心底，行走经年，仍温暖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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