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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居

这是战国时期楚国大夫屈原写的一篇赋文。屈原，芈姓，与楚王室同姓，后分为屈、景、昭三氏。楚武王熊通的儿子熊瑕封于屈，故以屈为氏，屈原是其后裔。屈原，名平，字原。因是楚王室，早年受楚怀王的信任，先任左徒，后任三闾大夫。《史记•屈原列传》载：“入则与王图议国事，出以号令；出则接待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后因上官大夫等人之挑唆，怀王疏远了屈原，直到流放。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屈原被第一次流放。后因怀王两次兴兵伐秦，均遭失败，丧失了大片国土。此时的怀王，想到了屈原。至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流放了一年的屈原被怀王重新启用。后因政见不同，怀王疏远屈原。周赧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94年），屈原被楚国统治者再次流放。直到周赧王三十六年（279年），此时的屈原一共流放达十六年之久。在肉体和精神上受尽摧残的屈原，看到朝中奸佞当道，大片国土的沦丧，国家在一天天衰弱，看不到希望的屈原，终于投身于汨罗江，决心用死唤醒迷茫的统治者。在流放其间，屈原创作了以《离骚》为代表的大量诗篇，开启了楚辞的新篇章。《离骚》运用了高超浪漫主义手笔，以大胆而丰富的想象，将一个个活生生的神话人物和一个个美丽动人的神话故事，以及人与神之间的相恋、对白，神仙为其驱使，鬼怪为其仆役全夸张地揉和在一起，还加上历代帝王之佚事（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一一《史记•屈原列传》），合构成一幅动人的长篇诗卷，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世界。这种高超的艺术手笔，为后来的宋玉、唐勒、景差等人，也包括后来的李白、王维等人，均为之仿效，但全无法超越。《卜居》是屈原作品中的一篇。但也有人说是后人假屈原之名创作的，不管怎样，仍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卜居

屈原既放（放：放逐），三年不得复见。竭知尽忠而蔽障于谗（知通智；蔽障：遮蔽阻挡）。心烦虑乱，不知所从。乃往见太卜郑詹尹曰（太卜：古时占卜的官）：“余有所疑，愿因先生决之。”詹尹乃端策拂龟（策：占卜用的蓍卓；龟：占卜用的龟壳），曰：“君将何以教之？”

屈原曰：“吾宁悃悃款款（悃悃款款：忠实诚恳），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送往劳来：低三下四迎送来来往往之人），斯无穷乎？“宁诛锄草茆以力耕乎（茆，即茅），将游大人以成名乎？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将从俗富贵以偷生乎？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保真：保持本来面目），将哫訾栗斯（哫訾：阿谀奉承；栗斯：小心侍奉），喔咿儒儿（楚方言，即强作欢笑），以事妇人乎（妇人：指楚怀王的宠姬郑袖）？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滑稽（突梯滑稽：滑音古，意为圆滑）如脂如韦（形容圆滑无骨气），以洁楹乎（楹，圆柱，意思围着圆柱来回转，谀谄之意）？“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昂昂：气宇轩昂），将泛泛若水中之凫乎乎（泛泛：平平常常；凫：野鸭），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宁与骐骥亢轭乎（骐骥：千里马；亢轭：亢通抗，轭，套在马脖子上拉车用的，意为和千里马比赛），将随驽马之迹乎（驽马：劣等马；之际：一路或一样）？宁与黄鹄比翼乎（黄鹄：天鹅），将与鸡鹜争食乎（鸡骛：鸡鸭）？“此孰吉孰凶？何去何从？“世溷浊而不清（溷浊：即混浊），蝉翼为重，千钧为轻（千钧：钧，一钧为三斤，意特别重）；黄钟毁弃（黄钟：一种乐器，此喻贤人），瓦釜雷鸣（瓦釜雷鸣：比喻奸佞之人占有高位）；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嗟默默兮（吁嗟：感叹；默默：无言之意），谁知吾之廉贞！”

詹尹乃释策而谢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此二句有解释为尺量短的东西时有它的短处，寸量短的东西时便能发挥他的长处。在58年出版的《古文观止》中之解释为，尺比寸长，但比丈短；寸比尺短，但比分长。两种解释都意为：凡物各有长处，也有短处）；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数：指卜筮的方法；逮：及，达到），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

今译

屈原被流放后，三年没能见怀王。他竭尽智慧效忠国家，却被谗言谤语把他和君王遮蔽阻隔。他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去见太卜郑詹尹说：“有些事疑惑不解，希望您占卜帮我判断。”郑詹尹拿着蓍草、拂去龟甲上的灰尘，问道：“先生有何见教？”屈原说：“我宁可诚恳朴实、忠心耿耿呢，还是迎来送往而无穷无尽呢？宁可垦荒锄草勤劳耕作呢，还是交游权贵以达到成功呢？宁可直言不讳，为自己招祸呢，还是和世俗一样贪图富贵，以此苟且偷生呢？宁可站直身板，保持我的本色呢，还是阿谀逢迎、强颜欢笑去讨好那位妇人呢？宁可廉洁正直，以保持自己的清白呢，还是圆奸诈、如油如韦一样光滑来趋炎附势呢？宁可为气宇轩昂的千里马呢，还是像泛泛平常的野鸭子，随波逐流而保全自己？宁可与骐骥并驾齐驱呢，还是追随那劣马的足迹呢？宁可与天鹅比翼高飞呢，还是同鸡鸭在地上争食呢？上述种种，哪个是吉哪个是凶，哪个该舍弃哪个该遵从？现在的世道混浊不清，把蝉翼当为重物，千钧当为轻物；黄钟大吕竟遭毁弃，瓦釜陶罐却响如雷鸣；谗佞小人嚣张跋扈，贤明之士默默无闻。没办法发声呀，谁人能知我的廉洁忠贞！”

　　郑詹尹丟下蓍草抱歉说：“尺比寸长但也有短处，寸比尺短却也有它的长处；世间万物都有不完善的地方，人的智慧也有不明了的时候；术数有占卜不到的事情，天神也有难解之理。请您尽自己的心，行自己之意，龟甲和蓍草真的不知道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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