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牛号

腌制西瓜皮咸菜

乡味和乡音一样,都是从小养成的,乡音难改,乡味亦然。每次回到小镇,我的必点菜肴不是名贵的山珍海味,而是普通的西瓜皮。

在物质匮乏年代,琼西南大部分农村地区,均以腌制西瓜皮为主菜,我从小就喜欢吃,可以说,西瓜皮养大我的童年和少年。这种腌菜闻起来有点咸臭味,放到嘴里却十分可口,尤其是吃稀饭时,它是无可比拟的绝配。腌缸是腌菜的必备工具,一般的家庭都有个腌缸,我家也有,而且比较大,腌制一次可以吃上半年。腌制的方法大同小异,首先挖掉西瓜里的瓤肉,然后将西瓜皮切成小片放入箩筐,加入适量盐巴,搅拌、调和,数小时后,取出置入木盆掉多余水分,大人用手挤压,小孩子用脚踩。每当腌菜进行到这道工序,我们觉得好玩,都抢着做。木盆只能容纳一个人,几个兄弟就来个石头剪刀布,赢者上。用水将脚丫洗干净,然后站在西瓜皮上,用力踩,像踩泥巴一样,乐此不疲。水分挤压的差不多了,将西瓜皮装进葫芦状的缸里腌制。腌制时间长短不一,短则几天,长则十几天,期间有一种霉菌的袍子侵入,起到发酵作用,西瓜皮在缸里变得又脆又软,发出一种特别的味道。味道的香与臭因人而异,喜欢吃的说香,不喜欢吃的说臭,闻到都觉得恶心,唯恐避之不及。

烹制西瓜皮最好用花生油。花生油炒西瓜皮,味蕾最有归属感。那时候,食用油属于紧缺商品,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家里用土办法来压榨花生油。这种榨油工艺比较复杂,耗时费力,但慢工出细活,所产的油品质好、纯度高、味道香,可以长久储存而不变质。西瓜皮以炒为主,每次母亲炒菜,我喜欢站在旁边看,看多了,自己也可以下厨。清洗西瓜皮是有讲究的,洗的时间过短,味太咸,洗的时间过长,味太淡,或长或短,全凭经验。正式炒菜时,先将铁锅烧热,滴几滴花生油,然后倒入已经洗净的西瓜皮,呲呲呲几声,锅里升腾起一股雾气,绵醇的香味弥漫整个厨房,尔后飞出窗外,牵住路人的脚步。即使吃不到,闻闻也是种享受。

西瓜在中国已有一千多年的种植历史,历代文人骚客留下不少吟咏西瓜的诗句。范成大:“碧蔓凌霜卧软沙,年来处处食西瓜。”很是直白;瞿佑委婉些:“结成曦日三危露,泻出流霞九酿浆。”陈维崧则是从里夸到表:”嫩瓤凉瓠,正红冰凝结。”…中国是西瓜最大生产消费国,但不是西瓜的原产地,西瓜原产地在遥远的非洲沙漠。根据《本草纲目》记载,契丹从回纥得来瓜种,五代时期,一位名叫胡峤的人,又从契丹把瓜种带回中原,故得此名。

七八十年代,虽然各方面条件有限,但生活节奏慢,日子过得具体细致。家里的饭桌是父亲请亲戚打造的,桌面光溜溜,看上去就知道已经有些年头了。炒西瓜皮的铁锅,底下破了个洞,找人补上又可以继续用。晚饭最让人期待,煤油灯的光影摇摇晃晃,映照着饭桌中央的一碟西瓜皮,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说着笑着,细嚼慢咽。吃剩的西瓜皮收拾放好,留待下一餐,绝不浪费。那种简朴的生活,暌违多年,每每想起来,留恋之情油然而生。

从生理来说,每个人的舌尖应该都是相同的,但是个体对味觉的好恶不尽相同,究其原因,不在生理而在人的经历,即由其所处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决定的。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吃是有限制的,食肉是一件大事情,除非逢年过节,否则几乎闻不到肉味。饭桌上偶尔出现鸡鸭鱼肉,气氛总是比平时显得热烈隆重,甚至带有某种仪式感。那时,一日三餐的标配是红薯饭、西瓜皮,家家户户都这样,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记忆中的乡味悄然发生了变化,家里没了腌缸,也没了卤水。偏远农村依然保留着传统的腌菜方法,而城镇,大多以腌制酸瓜为主。严格来说,腌制西瓜皮和腌制酸瓜是有区别的:前者的原材料是瓜皮,腌制时间较长,味咸;后者的原材料是瓜仔,腌制时间较短,味酸。不管是西瓜皮还是酸瓜,除了满足家用外,还拿到菜市场售卖,在菜市场,到处都可以买到瓜瓜皮、酸瓜。

酸瓜和西瓜皮一样,颇受欢迎,是一道不可或缺的家常菜,也是饭馆里的招牌菜。为了满足人们的味蕾,腌制酸瓜,大多选用初长成的嫩皮瓜仔,其肉质粉软,瓜皮更脆。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提高,人们对原材料的选择更加精细了,烹饪方法也更加讲究了,除了清炒,还在酸瓜里加进一些食材,或炒或煮或焖,将毫不起眼的瓜仔烹制成一道道美味佳肴。在普通饭馆的菜谱上,均可找到酸瓜煮海鱼、酸瓜炒猪肚、酸瓜焖鲨鱼等,这些酸瓜系列农家菜,都是让老饕们垂涎三尺的美食。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口味,过去喜欢西瓜皮,多少带点历史原因,如今钟情西瓜皮,则是乡味难改使然。西瓜皮留住我的美好记忆,承载我浓浓的乡愁情怀。

本站所发布的文字与图片素材为非商业目的改编或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侵权或涉及违法,请联系我们删除

窝牛号 wwww.93ysy.com   沪ICP备2021036305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