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海蜇

作者：冰儿

拉屯屯，是一个民风纯厚屯子。赵福利就住在屯子的北面。

今年，赵福利是即喜庆又悲伤。儿子赵宝考上了大学，这在屯子里也是独一份。可是，在他心里高兴的同时，也不禁的悲伤起来。儿子赵宝的学费一直没有着落。

赵宝三岁就没了母亲，父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两个大男人日子过得也粗，管忙呼嘴了，也没有攒下两个钱儿。

如今，一大笔学费，着实难住了赵福利。他看到儿子那失落的眼神，这心痛得没法。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是，这八月份正是禁海的季节，赵福利就是有力气，也使不上。他坐在海边，呆呆的看着大海。

这些年来，国家实行了禁海制度，海里的资源也丰富起来。尤其是在这个季节，那海蜇是个保个儿的大。如果，能拖上来一船，那儿子的学费也就差不多了。可是，这是违法的。

眼看着儿子赵宝就要开学了，赵福利想尽了一切办法，依然没有能为赵宝凑够学费。此刻，憨厚的赵福利就打上了海蜇的主意。这要冒着很大的风险。一是，赵福利家的船又小又破，不能往深海里走。二是，现在是禁海期，海上有海警。三是，打海蜇本身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作业。可是，此刻，急红了眼的赵福利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使了。

赵福利也打过自己家渔船的主意。可是那条船太破了，值不了几个钱。再说，他要是把渔船卖了，赵宝以后的学费怎么办？这可是养家糊口的家什。

赵福利打定了主意，只有偷海了。

夜里赵福利爬了起来，偷偷的到了码头，把小船划出了海，直奔禁海区。海上很黑，这对于赵福利来说，是绝好的机会。

小船摇摇晃晃的驶进了禁海区。赵福利看到了海面上偶尔有海蜇露出海面，那圆圆的，大大的，让赵福利充满了希望。

赵福利往深海的地方驶去。他知道，他的小船不能再往里面去了，这条破船已经承受不住太大的风浪了。可是，越往深海走，那海蜇是越多，个儿越大。可是，赵福利又驶了一海里后，只能停下了，船的晃动太大了。

赵福利开始打海蜇。可是他没有想到，当海蜇打到半船的时候，一切充满希望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声音，那是海警快艇的声音。赵福利知道不好，马上开船，想躲开海警。可是，已经晚了。快艇的灯已经照到了小船，一转眼间，快艇就到了小船边。

为了防止偷海的渔民跳到海里逃跑，快艇上的灯关掉了。关掉后，就听艇上的人喊：“这些渔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样破坏海里的资源，就是在给后代造孽，下手给我狠着点。回去奖金翻倍。”话音刚落，一个黑影跳上了小船。

小船晃动起来。那个黑影一拳把赵福利打倒了。随后就是赵福利的惨叫声。几分钟后，没有了声音。艇上的人喊：“好了，把船拖回去。”

天渐渐的亮了。赵宝兴奋的走进了自己家的院子。他手里拿着钱，喊着：“爹，爹，我回来。”可是，屋里却没有动静。

赵宝在昨天找了一份工作，虽然危险，可是给的工资却很高。如果，干得好，开学之前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可是，赵宝找遍了屋前屋后，也没有看到爹的影子。就在这时，邻居家的李嫂匆匆的跑过来说：“小宝，你爹出事了，在海警办公室，你赶快去一趟。”

赵宝听了，一下就傻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撒腿就往海警办公室跑去。

在海警办公室，赵宝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赵福利。他一下扑了过去，大叫着：“爹，爹……”办公室里的那些人都呆住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是赵宝的爹。

原来，昨天赵宝在海警办公室找到了一个临时海警的活儿。这个活危险性大，在抓偷海的时候，会遇到反抗。所以，给的工资也高。赵宝没有把这事告诉赵福利，就想等拿到钱，让他高兴一下，可是……

从艇上跳到赵福利渔船上的人就是赵宝。赵宝第一次干这活儿，实在太紧张了，也不管鼻子脸了，闭上眼睛就是一顿乱打。再加上海上太黑，根本就没看清是谁。

赵宝回去后，就在海警的宿舍睡到天亮，然后回家。他打死也不会想到，昨天被他打的那个人就是赵福利。

此刻，赵福利一直晕迷不醒。赵宝马上把赵福利送到了医院。可是，医生却说，这个人永远也站不起来了。赵宝一下跪到地上，眼泪“刷刷刷”的一个劲儿的流。

经过和海警办公室协商，他们补给了赵福利一笔钱，这些钱足够赵宝上完三年大学的了。可是，此刻，赵宝看着躺在炕上的父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上学。他这一走，父亲就没人照顾了。

眼看着开学了，赵福利看着赵宝说：“小宝，你一定要上学，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赵宝说：“爹，都怪我呀！怪我呀！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识……”赵宝使劲打自己的嘴巴，嘴角流出了血。

赵福利是老泪纵横，手哆嗦着给了赵宝一个耳光，吼道：“如果，你是我儿了，你就给我上学去。”

赵宝猛的站起来，喊道：“我不去，你这样我怎么能上学？你也不能再出海打渔了，你怎么活命……”

赵宝跑到院子里，坐在院子里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咕咚”一声，赵宝吓得一哆嗦，连忙跑进了屋子里。他看到赵福利从炕上掉了下来，还在往外面爬，摔得满脸是血。赵宝一下扑过去，抱着父亲就哭，问：“你爹这是干什么？有事喊我呀！”

半天，赵福利抚摸着赵宝的头说：“小宝，你一定要去上学。不然，爹的一切苦心都白费了。”赵宝愣了一下。赵福利说：“其实，那天你一上船，爹就知道是你，你是我儿子呀！就是天在黑，看到你的影子我就知道是你……”赵宝呆住了，半天才哭着大喊：“那你当时怎么不说？你怎么不说？你怎么不说呀……”赵福利说：“小宝，爹无能，爹听到艇上喊，加双倍的钱……”赵宝一下紧紧的抱住赵福利：“爹，你怎么这么傻呀？就是我不上大学，我们也不是能幸福的过日子吗？那些苦日子都过来了，你怎么这样呢？”

反正，不管赵福利怎么说，赵宝就是坚持不去上大学。眼看着还差几天就开学了，赵福利也着急，可是自己只能在炕上躺着，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那天，父子两个吃过饭，赵宝把父亲背到院子里。父子两个谁也不说话，就那样的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赵福利突然说：“那我就把实情告诉你吧！其实，我的伤并不是你打的，是我自己撞到了船上的铁锚上。我是有意的，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什么吗？”赵宝听完傻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看着摇着头的赵宝，赵福利接着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海警办的补偿，你的学费也够了。我不想你每天当那个临时的海警，每年出多少事，伤多少人，你也不是不清楚……”赵宝一下扑到赵福利的怀里，哭着说：“爹，你怎么这么傻呀！儿子有爹就够了，不要上什么大学了……”赵福利推开赵宝说：“如果，你不上大学，我不是白成了一个残废了吗？你只要上大学，爹愿意在炕上躺上一辈子。”

赵宝看着赵福利，“扑通”一声，跪到了赵福利的面前，默默无声的流着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宝突然站了起来，冲出了门。

赵福利看着跑出门的赵宝，老泪再次流了出来，他自言自语的说：“小宝，爹也是没办法，不应该说这个谎话。爹一辈子就是一个诚实的人，原谅爹这次撒谎，原谅爹，原谅爹……”

此时，赵宝坐在海边，天渐渐的黑了，他家那条船在海上摇晃着。虽然有些破，却依然需要一个船长，一个水手。赵宝站起来，对着大海喊：“我要做一名坚强的水手，我是船长……”赵宝喊完，跪倒在礁石上，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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