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这种岳阳味道
周钟声
说起来您一定觉得好笑。我都爷爷辈的人了,偶尔逛副食品店,左看右看,大多时候会买上一袋自己喜欢的“猫屎筒”。回家上网,将之摊在左手边,不时拈一根到嘴里,边咀嚼,边细品。那种脆、酥、甜、香的美妙味道,让我倍感惬意。
岁月流逝,很多旧时的美味皆杳若尘烟,无处可觅,唯独“猫屎筒“这不起眼的小点心,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脑海里,还是从前的熟悉味道,给人以温馨的怀旧情愫。
猫屎筒,短小的圆柱形身板,长得亲像哒猫屎。面粉做成坯子,下油锅炸熟,内酥外脆。绛褐色皮上裹一层熔化后晾干的白糖。一根入口,回味绵长。
依稀记得,乡下老家有人称之为“洋枣”。奇怪的是,岳阳城里人迄今没有给它起一个雅致而统一的官名或大号。我真心求教于老巴陵街坊:猫屎筒的官名究竟是什么?不知能不能找到答案。
岳阳街上的猫屎筒,华容叫猫屎儿糖;文革中叫立新根,文革一过就没人这样叫了。
第一次对猫屎筒产生印象是四岁。除夕夜,在乡里老家吃罢年夜饭,换上新衣服,姑妈说:“快到叔叔伯伯家去辞年。”然后塞一只“亮壳子”(灯笼)在我手里,让我跟着其他孩子走。
除夕的天照例又冷又黑,完全靠亮壳子照亮路。亮壳子上糊着一层道林纸,纸上印着赵子龙大战长坂坡之类的木版画。一支红色的牛油蜡烛插在中心,把画面照得亮晃晃的。
“四伯伯,辞年啰。”“二叔叔,辞年啰。”跟着小伙伴,一家一户去敲门,然后高喊一声。门自然都会应声而开,亲人们个个满脸笑容迎出来。
一把把的茴角子、炒豌豆、爆米花装进我的衣裤荷包,一下子就装得满满的。扯起脚杆朝家里跑,把吃的连荷包翻出来,留在家里,还想接着朝外跑。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是叔嗲,父亲的亲叔叔,一个冬天总是穿着一件破棉袄的老单身汉。“伢崽,莫去哒,讨饭一样,丑死哒。”说着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笑眯眯地塞到我手里,“吃叔嗲给你买的。”这时候来我家辞年的孩子成群结队,个个背一只布袋,晃荡晃荡的,确实像讨饭的。
叔嗲塞给我的油纸包,里头包的,就是一包猫屎筒。记得当时祖母问叔嗲塞给了我什么,叔嗲说是从湘阴特意买给我的“洋枣”。那时候湘阴跟汨罗还没有分设,学生时代我一直纳闷为何乡人总爱跑到遥远的湘阴购物,还有好多的嫁、娶......汩罗从湘阴分出来多年后,乡人仍称其为湘阴。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猫屎筒,那种干糖里微微透着油、脆酥甜香交织混合的美味,在那个灯影幢幢的除夕夜、在亲人们浓酽无比的温情中,深深地刻进了我幼年的心灵。
“文革”时期,父母下乡,我随外婆住在梅溪桥。没钱买吃的,常看别人吃。梅溪桥好吃的东西真是多。柜台黑亮黑亮的老南货铺里,鸡蛋糕、小花片、猪耳朵、兰花根、花生糖、麻圆砣、芝麻糕、雪枣、桃酥、交切......广口玻璃瓶在柜台上摆出长长的一溜。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六七十年代,梅溪桥照样满街飘香。车糖菩萨的、吹棉花糖的、敲谷糖或茴糖的、卖烤红薯的、炸炮米的......以至于半个世纪后的今天,这里还是繁华的副食品批发大市场。
梅溪桥有一家门头很小但名气很大的糖果厂,前面列举的那些糖果糕点,这个厂都能生产,因此它在岳阳商业系统有着很高的地位。
有一天厂里的同学把我带进车间玩,空气中弥漫着甜香味,满地都是斑斑驳驳的油渍。工人们恰好在制作我最喜欢的猫屎筒,忙得起飞。大铁丝捞箕把渍上了糖浆的成品从热锅里捞起来,直接倒到水泥地板上。
一会儿,糖就凝固了,变成了白色,油亮亮的。工人用大铁锹给打到冰铁桶里。看得我不晓得悄悄吞咽了多少口水。那新鲜的场面,那浓郁的香味,半个世纪以后的今天,还历历如昨。
十七岁高中毕业步入社会,有了自己的收入,爱吃零食的我,吃得最多的就是猫屎筒了,好吃又便宜。喜欢它的,不止我一个,有个当医生的同学总爱用铝饭盒装上半盒,有事没事吃上几根。
七七年参加高考,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在上观音阁一个玩得好的同学家阁楼上一起复习。隔壁有一家小卖部,上楼前我总是先买两毛钱的猫屎筒带上。
营业员从柜台边抽起一张旧废纸放到秤盘里,用一把小铁勺从冰铁桶里舀起一小撮货,放到纸上,称好。然后包成粽子状握在手里。收了钱,再递给我。那时候也不觉得旧废纸是很脏的。
边啃书,边一根一根享用猫屎筒。如果不是有猫屎筒的美味相伴,是很难坚持在短短一个多月的业余时间里,按计划啃完中学课程并考过关的。宛若古人的“红袖添香夜读书”。
有时候,同学的父母还会给我端来一碗甜酒冲蛋,或者一碗藕粉。他们的善良慈爱,令我暖意萦怀。若干年后,当我人生开始有成时,常常思念起他们,然而他们都已作古,令我唏嘘。
朋友,以您的睿智与热情,给猫屎筒定一个大号、官名吧。不要嫌事小、事俗,约定俗成、公众认可的好名字,同样能载入大岳阳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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