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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旗粉条厂

作者 | 黄秋杰


天气进入冬季,街上开着农用三轮车卖粉条的老乡渐渐多起来,每次看到三轮车上的粉条,就想起五花肉白菜豆腐粉条做的大烩菜,还有白菜粉条炖羊肉,以及小时候过年做的粉条丸子肥肉片熬的大锅菜。

对这些掺有粉条的菜,我都能对粉条是不是正宗的红薯粉,掺没掺其他粉面判断得百分百正确,且还能说出个一二三,让一同吃饭的人都点赞称是。

究其原因,就是我的家乡盛产红薯,没离开家乡之前每年打交道最多的庄稼,就是红薯。

我的家乡在社旗县东部,是地地道道的红薯窝,用红薯深加工的粉皮、粉条、粉面,质量上乘,因此被称为“三粉之乡”。

据史料记载在清代繁盛时期,赊店古镇的山货街、斜街等立有“永大久”“天源店”等粉行数十家,旺季日交易三粉五万余斤,赊店以东“粉坊成林”“粉匠成群”。赊店三粉畅销河南周边数省。

每年春节后天气渐渐转暖时,就要下红薯母。

先找一个背风朝阳的地方,整理出一个宽一米五,长三米左右的放红薯母的池子(类似红薯母的床),铺上一层农家肥,再洒一层细土,就可以摆红薯了。

从红薯窖里拾出来的红薯,挑捡完好没有坏斑的红薯,均匀地摆到整理好的红薯母池子里,再覆盖一层细土,支上竹子做的撑子,盖上塑料薄膜,隔几天掀开浇浇水,过段时间就出芽了,随后还要继续浇水施点肥进行管理,等红薯苗长硬实就可往地里移栽了。

移栽之前,地要先犁沟起垄,红薯苗栽在垄上,每年春季栽红薯苗的时候,都选下午去栽。

上午栽红薯苗,经过中午日头暴晒,红薯苗打蔫,不利于成活。

吃罢晌午饭,薅一大箩头红薯苗,上地后大人小孩都能派上用场,几个人合理分工,挖窑窝下苗,担水浇水,封土,几个人一晌活儿干下来能栽一千多棵,十个手指甲磨的都是倒茧皮。

红薯苗栽好后,没拖秧前要锄草,然后再封沟,秧子长了就不再管理了。八十年代前期还有翻红薯秧的习惯,后来听说影响产量,都不再翻秧了。

每年早秋庄稼收完种上麦,十一月份就是收获红薯的季节,红薯秧子割完,露出鼓胀胀的红薯垄。

犁红薯垄后把红薯捡出来拉回家,就等下一个环节打粉。小时候学校放红薯假,还有勤工俭学任务,小伙伴们都是三五个一起,拿个撅锛儿㧟个箩头去遛红薯,那也是一种收获。

收红薯季节,每个人的手上都是黑乎乎的红薯津,得很长时间才能消失。

打粉是把择好的红薯用水洗净,用机器打成糊状,然后用大箩过几遍。隔一夜沉淀后,第二天再兑水搅匀,用二箩再过一遍。

二箩更细,把细红薯渣分离出来。再次沉淀后,出来的红薯粉块,兜在白布做的粉包里成型,成型后叫面蛋儿,晒的时候在地里铺上薄膜,掰成小块晒干,就等冬季天气最冷、夜里开始上冻的时候下粉条。

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期,下粉条纯人工用传统做法制作。在一年中最冷的交九天气里,几家合伙搭班组成一个下粉条团队。

选一家院子大的地儿,盘上粉锅,最早烧柴,后来烧煤。几家人也合理分工,从打糊揣盆锤瓢拔锅到捞条子,每一个环节都是技术活。

我记得最清楚,下粉条锅经常盘在留栓爷家的院子里,留栓爷家院子大,还有压水井,是得天独厚下粉条的好场所。

下粉第一个环节是打粉糊。

打糊是用少量的开水倒入粉盆里,边搅边倒入少量红薯粉面,为了让粉条光滑好看,还要加一点白矾和食用颜色。打粉糊是个技术含量高的活儿,要求不稀不稠。

粉糊打好后陆续添加粉面,四个棒劳力脱掉厚上衣,挽起袖子,戴帽子的把帽檐扭到后头(以免四个人工作时碰头)开始揣盆,揣盆是力气话也是技术活,四个人必须配合默契,动作步调协调一致,两手边揣边挪动步伐,有时还“嘿嘿”喊着口号,很像一出原始劳动的舞蹈剧。

约莫二十多分钟盆揣好后,醒一会儿,这时候锅也滚了,开始由有经验的人捶瓢,一满瓢下一粉杆粉条,有时瓢小,中间再往粉瓢里续一疙瘩,粉条在滚水锅里漂上来也就熟了。

拔锅的要眼疾手快,把熟粉条拔向一边,流向下面的水缸,拔锅的手头慢一点就影响捶瓢的工作。

捞条子的像绕线一样把粉条盘好,插入一个拇指粗的粉杆,铺匀挂到屋里先晾起来,至此,下粉条的工序暂告一段落。

整个下粉条团队得五六个人,还得是配合默契的下粉条组合,不用分配,谁干啥自然而然,一天下来能下十来盆粉,晚上沾床就睡,可想累多很。

后来到九十年代中期,就有生产粉条的成套机械了,机械做出来的粉条,加的添加剂多,晒的时候没有冻,用麦芽粉洗粉条,咋吃也没有人工做的好吃,

忙完一天,到夜里九点多,还要把成杆的粉条用架子车拉到村外的地里,半夜气温下降让其上冻,把水分焗出来去除粘性,有时为防冻不透,夜里二三点起床再到地里翻一遍。

有时气温零下十多度,还要早点收起来防止粉条冻冒,冻冒的粉条不但减轻分量还影响质量口感。

第二天再把冻过的粉条拉到井边或坑边,用水将其解冻。解冻后粉条挂到长长的沙绳上晒干。

刹绳一般沿路边扯,有风有日头,粉条干的也快,就害怕有雾的老阴天,粉条挂上几天还不干,夜里还要拿着稿荐被子睡那看着。

顺利的话经过二天连续作战,粉条晒干捆起来拉回家垛起来,算是告一段落。

因为是几家配合作战,几家轮流下粉条,等各家里的粉面下完,就到了腊月十几二十几,这个时候又开始拉着架子车出去卖粉条了。

近的到饶良、大河屯、羊册、店儿街去卖,远的几家结合着去唐河、泌阳卖,条件好的人家喂的驴派上用场,人能省好多力气,没有条件的家庭出去卖粉条,男的拉车,女的搊车,大一点的孩子在前边拉个捎,孩子在粉条市场还能帮大人看个粉条车。

市场上有些痞子,连偷带拽,防不胜防,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

如果顺利的话赶上好价钱一天卖完,夜里摸黑也要赶回家,卖不完的还要在那过夜,用塑料薄膜把粉条车子包好用绳捆好,车子底下铺上带的稿荐被子,疙疙堆堆就过去了,出门在外有时还要遭受街痞子的欺负,吃苦受罪更不在话下。

那时候家家种红薯都多,就指望年底下粉条卖钱,一年到头其它的庄稼收入平时都开支花销了,也只有喂个猪和年底卖粉条的钱才能存起来办大事,好为娶媳妇盖房子做准备。

时光荏苒,一晃三十年过去了,现在在农村再也找不到当年盘粉锅下粉条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机械化或者半机械化代替手工操作,加工技术不断改良,出锅的粉条盘洗后,直接送进冷库,上冻后拿出解冻也是机械操作,效率也提高了,质量也上去了。

谈起这些,再和老辈人聊起三十年前下粉条卖粉条的往事,都是不胜唏嘘。毕竟,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机器化、信息化浪潮已经到来。效率第一,效益第一趋势不可逆转,把劳动力解放出来,创造更多社会效益,也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题中应有之意。

全机械化产出的粉条口感虽不如全手工,但营养并不减少,年轻一代并不会因此嫌弃这种传统食材。我常常想,30年前的家乡下粉条工艺如果能够再现,必将成为社旗东北乡一景,甚至可以作为观光农业,催生另一种经济现象。如果能够申请非遗文化,将这种农业文明全须全尾留存下来,不啻为赊店“三粉之乡”的又一金字招牌。

2020年12月9日于驿城


作者简介 黄秋杰,1972年生,社旗县下洼镇坑黄村人,初中辍学在外打拼几十年,现在驻马店工作、定居,乡土赊旗的忠实读者。身在异乡,每每回忆起的故乡,是我心中挥不去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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