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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大酱的人

满族先人做酱历史悠久,据出版于清乾隆年间的《满洲源流考》记载:“女真人耐寒忍饥,不惮辛苦,能食生物……以糜酿酒,以豆为酱。”

在漫长的岁月中,由于生活所必需,满族的制酱技艺和习俗得以代代传承,又被后来移居这里生活的汉族、朝鲜族等民族所接受,形成了关东地区民俗文化和乡土文化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吉林缸窑的大缸用船运往外地(摄于上世纪三十年代)

关东大地盛产大豆,粒大色黄,富含油脂,是酿造豆酱的上好原料,这以豆为原料酿造的酱统称之为大酱。由于地域、民族、口味等差异,制酱工艺有所不同,但择其要者,大体可分为六个步骤:

第一步:挑豆子

首先,要对做豆酱所用原料黄豆粒做挑选。过去挑黄豆用的土办法,小儿称之为“打出溜坡”。

即,把饭桌放在炕上,垫高一端,使其有一定坡度,坡度的大小足以让豆粒从上端滚落下来为宜。桌子两侧各挡一木板条,目的是限制豆粒往两侧乱滚。

挑豆粒的人一边用手顺势往桌子下边的盛器里一点一点地扒拉黄豆,一边把滯留在桌面上的小土坷垃、小石粒、草棍等杂质拣出,同时,对豆子中混入的青豆子、有虫眼的豆子和没长开的瘪豆子等也要清理干净。

第二步:烀豆子

烀豆子须把握好水和火两个环节:将清洗干净的黄豆放入大锅,再填入适量的水。水多了黄豆烀稀了,酱坯子(也叫酱块子)难以成型;水少了黄豆太散,酱坯子也难以成型。

烀豆子要用慢火,约至熟时要撤火,用灶坑的余火继续加温。锅盖的四周要用抹布堵严,或蒙上一个麻袋,以保持锅里的温度。经过一整夜的焐温,第二天早晨开锅,豆子呈赭红色就烀好了。

第三步:做豆泥

做豆泥就是把烀好的豆子加工成黏糊糊的泥状,做豆泥的方式多种多样。

小户人家豆子烀的少,就在烀豆的锅里用豆杵子(一种木制的捶酱工具)直接捣,没有豆杵子工具的就用其他工具碾轧成泥状。

大户人家烀的豆子多,就将烀熟的豆子上石磨磨碎成泥状。

磨酱豆子是一件劳动强度很大的活计。黏糊糊的豆子不往下走,须用擀面杖不断地往磨眼里杵豆。

为了加大磨的重量,常常在磨盘上坐一个小孩,一手拿勺子往磨眼里填豆,一手拿擀面杖往下杵豆。这推磨的人和磨上的小孩被转得头昏眼花,一停下来就迷迷瞪瞪,直跌跟头。这活计笔者小时也曾干过。

第四步:做酱坯子

做酱坯子就是把豆泥做成便于保管的固体状。做豆坯子一般也称搋酱块子。就是把豆泥盛到盆里用手不停地把豆泥往一起搋,搋到能成形时,就挪到面案上或摔或拍,做成方型、长方形或圆形的结结实实的大酱块子。

酱坯子做好后,还要搁置一段时间,直至凉透为止。

第五步:隔酱坯子

就是为使酱坯子发酵而采取的方法和过程。这个方法和过程满族人称之为“隔”。酱坯子做好后,为了日后便于清洁干净,需要将其包裹。

早先,包裹釆用的材料是完整的豆秆。近代釆用的一般是牛皮纸或报纸,外面再加裹一层稻草,将其捆扎结实,并放置好,让其慢慢发酵。所隔的酱坯子必须放置在阴凉通风之处,太热,酱坯子就会变干,太凉就不会发酵。

在农村,一般都放在外屋(厨房)棚顶搭的木板上,存放时底下要垫秸秆或木条,并有一定的间隔。有的则悬挂在厨房的梁檩上,这样可以防止酱坯子内心腐烂生蛆。

第六步:下酱

下酱是做酱的最后一个环节。农家一般烀酱豆的时间在农历二月初,下酱的时间为农历四月中下旬,经过近三个月的隔酱过程,酱坯子已经初步发酵,天气已经暖和,下酱正当其时。

此时的酱坯子表面变得坚硬,有粗细不同的裂纹,上面还长了一层或红或绿或白的毛毛。下酱前,需要把这些污秽之物刷洗干净,然后将酱坯子掰碎、晾干投入缸中,再投入适量的盐和水,下酱就完成了。

也有人家在做酱时掺入己隔过的炒苞米面,俗称“酱引子”,可增加酱香,并使发缸(发酵)后所熬制的清酱挂上色。

用于制酱的缸是吉林缸窑重要产品之一

自满族先民“以豆为酱”以来,其酱风酱俗不仅富含鲜明的地方特色,而且具有一定的神秘色彩:

其一,烀豆、下酱要选好日子。

按惯例,民间烀酱豆选在农历二月初二,认为二月二为土地神生日,土地神生殖五谷,这天烀酱豆会得到土地神的护佑,烀豆不糊锅,拉磨不迷糊。

究其原委,二月二已进入惊蛰时节,阳气上升,气候渐暖,此时烀酱豆,正适宜发酵。下酱则必在农历四月十八或二十八,认为错过这两天下的酱走味、不香,甚至腐臭、生蛆。

其实,道理在于此期间正值春暖花开,草木葳蕤,大地的光照、温度和湿度均适宜大酱“发缸”,这一时间下酱,对保障酱的品质是有利的。

其二,酱缸要有好位置。

酱缸不能随便放。一是要注意放置在房前有阳光的地方,便于受热,有利于发缸和杀灭酱中细菌;二是便于瞭望的地方,说是为防止不宜之人私自盛酱;三是酱缸不能直接放在地面上,必须用砖石垫起,以防止地面潮湿而影响大酱的口味。

其三,缸口要蒙酱布子。

“酱布子”即白纱布。大酱下缸后,缸口要蒙上一层酱布子,四周用绳扎紧,或四个角缀以重物,以防止灰尘和小虫子进缸。

酱主人或在酱布子四角,或在酱耙子底端拴上红绳或红布条。这条绳或布条如同满族妇女坐月子在门外拴红一样,可起到警示作用,用以防止孕妇和来要酱之人接近酱缸。

多项民俗中亦认为,红颜色具有表吉祥、能驱邪的作用,而下大酱挂红,可保护大酱不长毛,不生蛆,不变质。

其四,打耙次数有“规定”。

大酱下缸三天后开始打耙,用酱耙上下搅动大酱,早、晚各一次,每次200下。酱耙要向一个方向搅动,其道理是使缸里的酱上下受热均匀,有利于发酵。下酱后一个月左右就发缸了,这时就可以用豆腐包布将酱中的水淋出,再用锅把淋出的酱水熬制成清酱,这也是关东早期的酱油。

其五,酱缸要戴酱帽子。

大酱缸必须配置酱缸盖,民间将其称为“酱帽子”。酱帽子一般为圆锥形,也有三角形的,过去多用秫秆或芦苇、糜子编制。

酱帽子要求有缝隙,透气、遮阳并进光。酱帽子的主要作用是防雨,酱缸里不能进雨水,否则就会生蛆。如今,会篾匠的手艺人渐少,酱帽子已改用铁皮、木板或塑料布了。

其六,守护大酱有禁忌。

民间将大酱视为圣洁之物,不得轻蔑亵渎,规定了许多个不许。如,下酱和打酱耙子时不许四眼人(怀孕妇女)观看和参与;外人来家要大酱,不许自己动手,必须主人亲自盛取;外人要大酱,不许主人亲送,须自己来取;大酱不满月,不许送给外人等等。

尤其是不能在农历五月间下酱,民谚有“五月下大酱,病人不起炕”的说法,最被人忌讳。

如今,这些习俗禁忌有的还在民间延续传承。

长期以来,滿族大酱一直是关东人家不可或缺的佐餐食品。

“上桌没有大酱,不饥不饱不香”“小葱蘸酱,越吃越胖”等民谚,折射出人们对大酱的青睐。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民物质生活的提高,大酱不仅摆上了“农家乐”的餐桌,列入了“吉菜”谱系的榜单,而且登上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大雅之堂,其香味浸润了五湖四海之人,陶醉了异国他乡之宾,透视出满族大酱的无限魅力。

回眸关东餐桌上以大酱为主料或佐料美食的种种吃法和道道佳肴,就可以领略其中的奥妙。

大酱的食法丰富多彩,千差万别,如归结起来可分为“生吃法”和“熟吃法”两大类别,在其种属下,又花样翻新,美不胜收。

“生吃法”中有吃生酱、蘸酱菜和卷酱菜三种。吃生酱,即将缸里的酱盛在碗中,吃饭时,用筷子夹着吃,与饭及其他生熟菜肴并用;

蘸酱菜,即釆摘各种山菜(如小根蒜、婆婆丁等)或菜园子里的蔬菜(如生菜、小葱等)直接蘸酱吃,或将山菜(如刺嫩芽、猴腿儿等)用开水焯熟蘸酱吃;

卷酱菜,就是将食物卷上大酱,佐以小辣椒、香菜等蔬菜大口咬着吃,如“大尖饼卷大葱”“干豆腐卷大酱”等。

“熟吃法”可分为炸酱、酱炖菜和大酱汤三种。炸酱就是将大酱做熟了吃,可以炸成鸡蛋酱、肉沫酱、蘑菇酱、小河鱼酱等等,还可以将大酱与鸡蛋搅拌做蒸酱;

酱炖菜,就是以大酱为主要佐料做的炖菜(如酱炖蛤蟆、酱炖茄子等),或者炖菜以酱为爆锅调料做的炖菜(如鲶鱼炖茄子、猪肉炖粉条子等),此种做法以蛟河“庆岭活鱼”最为典型;

大酱汤,就是以大酱为主要佐料,加配不同主料以形成不同口味的汤菜(如大酱豆腐汤、大酱狗皮豆芽汤等),朝鲜族所做的大酱汤最负盛名。

吉林日报社出品

策划:姜忠孝

作者:李荫棠

编辑:吴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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