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 齐老太太明显是这样的女人.村里有家姓齐的人家, 这个姓氏在村里只有一家. 他家有个男孩儿叫小超, 我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经常去他们家玩. 小学时候他家里算是三世同堂吧, 小超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超哥俩儿和一个小妹妹,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生活儿其乐融融. 后来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似乎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小超爷爷去世了,只剩下小超奶奶一个老辈人. 我们依旧还是喜欢去他们家玩儿, 因为小超奶奶很喜欢孩子, 我们去了虽然淘气, 但是他奶奶从来都是在旁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笑眯眯的看着我们玩儿. 有时候还会拿几块糖出来给我们分, 并且经常会说“你们要经常来玩啊”, 在那个农村还是十分贫穷的时候吃糖的机会其实不是很多, 我们自然乐意去.
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 这种没有自己住房的老人大抵是小超爸爸他们兄弟两个人轮流养着老人,轮流在两家住, 每家住一定的时间,具体每个人家里住多长时间那就看俩家怎么商量了,半年一年的 ,一个月的都有. 但是齐家兄弟俩, 弟弟在外地干活儿挣钱,几乎只有过年才回来,赶上忙的时候过年也不回来,所以老人一直跟着小超家过日子, 小超的叔叔平时给一些钱就可以了.
因为村里只有一家齐姓所以村里人都在背后称呼小超的奶奶为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其实不姓齐, 之所以叫齐老太太是因为他嫁给了齐家人. 我印象中他好像叫李有福乍一听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我后来还因为这个跟我爸确认过,我爸说她就是隔壁村子的娘家,据说他家就俩孩子都是女孩子,是家“绝户”, 所以俩女孩子起名都很男性化. 我想她的家里人起名字的时候除了男性化的名字还希望她能够一辈子有福气吧.
大约到了初中的时候. 小超家买了块宅基地盖起来村里数一数二的红砖红瓦的尖顶房子. 新房子盖好后齐老太跟着小超一家子搬到新房子住,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我们去他家的时候,老太太还是很喜欢跟我们这些晚辈聊天, 但是我们这些晚辈已经不会被他的糖吸引, 也并不想听她讲她们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有个辍学卖小电器的同学拿了一张vcd一起去小超家看, 按现在说应该算是正常的片子,但是里边充满了青春荷尔蒙,爆乳,叫声,不漏点儿的床戏,我们一群半大小子当黄片看,齐老太在屋里坐在炕上,一边跟着看一边嘟囔着“这都是些什么啊, 真是搞不懂, 你们现在都看这个吗, 电视都演这种了吗?....”, “年轻人的事儿你不懂”小超跟他奶奶说.
刚刚工作那会儿有次回家在街上碰到了齐老太太. 老太太已经快七十了,身体还硬朗,但是耳朵多少有点儿不好使了, 说话也是啰啰嗦嗦多少有点儿听不清楚. 她很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叨叨唠唠的半天, 具体说什么记不清了, 大概就是很长时间没见了, 你们都大了之类的, 清晰的记得她说到动情的时候开始流泪哭了起来. 当时只觉得她是一个这么感情丰富的人,对于我们这些孩子居然有这么深的感情.
最近几年回去发现齐老太又搬回了她的老房子一个人住, 他们家老房子出门要下一个很大的坡, 加上老太太年纪大了, 所以几乎都不见她出来活动, 最多就是坐在门口晒太阳. 偶尔路过的时候碰到她在门口也会上去说两句话, 聊几句家常,听的最多的就是她的抱怨,抱怨小超妈妈对她不好, 说二儿媳妇好, 每次虽然都会坐一会儿但是其实听不懂几句因为她说话越来越不清楚了.
回家问我爸, 我爸说其实也不怨小超爸他们两口子, 小超爸两口子还行,人也不错,老太太这都跟着住了多少年了. 可是这两年老太太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怎么着, 就是觉得老二家两口子好, 过年回来买东西,过来陪她聊天,竟说好听的. 动不动就说他两口子不如老二两口子会哄着,说话也不如老二两口子说得好听. 小超妈经不住老这么唠叨就让小超爸把老二叫回来商量轮流养着. 就这样老二回来跟老太太一起搬回老太太熟悉的老院子住.
老二回来后开始还好, 但是老二一家都在外地, 老有事儿找他, 隔三差五的就得离开一阵子, 老二离开的时候要么老大送饭, 要么小超他姑送饭, 平时是没人守着. 反正老太太啊是不如之前在小超家里活的滋润. 前几个月老二家里添了小孙子, 老二去带孙子去了, 只能把老太太又托付给小超爸和他姑照顾了, 但是小超妈怎么也不肯把老太太接回去, 说是要等到轮到他们养的时候才接回去, 这下子老太太只能先自己住了.
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 齐老太太明显是这样的女人. 她一辈子做为家庭主妇, 相夫教子, 为人也善良 ,做为母亲,奶奶这些角色她其实做的都很好, 起码村里没有人说她坏话的. 但是她做为她自己却活的没有那么通透, 似乎没有想明白这些年是谁在养着她(当然儿子养老子是应该的), 她也没看清楚谁才能养着她, 只凭一时,或者几句漂亮话就断定谁好谁不好, 又不断的把她这些想法叨唠出来. 结果她这些牢骚一点点变成现实, 老大开始变得没有那么好了, 更糟糕的是老二对她其实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活了一辈子似乎也没明白“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就没有锅沿不碰马勺的”这句话的道理. 辛辛苦苦一辈子,本来好好的日子过的一团糟. 他家里给他起名字“有福”也开始真的变成了一种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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