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吃来,
没人比中国人更讲究了。
炒煮蒸炸烤焖炖……
同样的食材,
变着花样能做出一百道菜,
看起来无需加工直接张口的水果,
也能弄出一番风雅乐趣来。
毕竟和天生会种地一样,
我们也是祖传的会吃。
吃货的“水果自由”
“集四海之珍奇,会寰区之异味”,
从千年前开始,
古人就将所能见的食材,
收纳于每个时令的行囊中,
比如盛夏,
想吃一口清脆的西瓜。
图源:小红书博主娴子
原本我国只产甜瓜、冬瓜这样的“土瓜”,
古人想办法把西瓜这一物种引入中国,
先是在西北地区种植,
直到宋元以后,
西瓜渐渐在中原流传开来。
南宋诗人范成大,
有一年夏天终于吃上了西瓜。
他还特意实地考察了一番种植西瓜的园子。
“碧蔓凌霜卧软沙,年来处处食西瓜”,
范成大的田野调查很仔细,
因为他抓住了西瓜种植的要素——
得在沙土地上种植。
黝黑发亮、小甲虫一般的西瓜籽种到地里,
生长出碧绿的藤蔓,
开花、结果,
圆滚滚、横七竖八地躺在松软的沙土上。
到盛夏时节,
就可以做一个“吃瓜群众”了!
跟西瓜一样,
葡萄也是地地道道的外来物种,
原产地中海、黑海、里海一带。
司马迁在《史记》中明确记载,
葡萄是从中亚古国“大宛国”引入的:
“宛左右以蒲陶为酒……马嗜苜蓿。
汉使取其实来,
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
古代葡萄的酿酒功用,
也许还在食用功能之上。
因为它实在太柔嫩多汁了,
在当时的条件下,
没法长时间保存和远距离运输,
但酿酒后就可以。
所以那时享有“葡萄自由”的人,
是最幸福的人。
难怪辛弃疾也馋过葡萄:
高架金茎照水寒,累累小摘便堆盘。
喜君不酿凉州酒,来救衰翁舌本干。
辛弃疾好酒,
但他也在诗词中写到,
因为好酒,经常口干舌燥。
所以,十分难得地,
他没有期盼主人拿着葡萄去酿酒,
而是直接吃上了“累累小摘便堆盘”的葡萄,
认为这样可以“来救衰翁舌本干”。
小暑盛夏,
我们看到活脱脱吃货一枚。
历代吃货孜孜不倦地追逐着“水果自由”,
到了宋朝,
水果市场终于琳琅满目了:
“晓市众果集,枇杷盛满箱。
梅施一点赤,杏染十分黄。
青李不待暑,木瓜宁论霜。
年华缘底事, 亦趁贩夫忙。”
以宋朝郡王张俊宴请宋高宗的酒席来说,
单论餐前小吃名下的果盘,
便有甘蔗、石榴、椰子、
红柿子、切绿橘、
花木瓜、番葡萄等坐镇。
冰爽沙甜沁入五脏六腑,
清凉宜人之感步入全身,
是啊,
只有肠胃感觉舒服,
身体才能接受新的季节。
图源:小红书博主娴子
吃货的“整活儿”
审美在线的古人,
不只是对丰富水果的种类有执念,
还衍生出了一系列适合摆拍的水果吃法。
夏日炎炎,热浪炙人,
唐宋人夏天喜食樱桃,
将樱桃装在碗里,
然后淋上冰镇过的蔗浆、奶酪,
“蔗浆自透银杯冷,朱实相辉玉碗红”,
就跟我们现在吃的水果沙拉差不多。
宋朝市场上还出现了众多的夏季冷饮。
宋人在盛夏时节可以买到各种“冰雪爽口之物”:
冰雪冷元子、冰雪凉水、雪泡豆儿水、
雪泡梅花酒、乳糖真雪、
白醪凉水、雪糕、雪团、雪泡缩脾饮等等。
从名字就可以知道,
这些夏季上市的“快乐水”和“热量炸弹”,
都是加冰的,可以解暑。
图源:小红书博主娴子
真正的风雅是这样吃的。
在辽代,
西瓜不仅是上层人士聚会的必备佳品,
还常被文人墨客拿来吟诗作赋。
据传,
辽道宗曾在皇城的元和殿内设“西瓜宴”,
大宴群臣,并请文人雅士助兴,
以西瓜为题吟诗作赋,
“凡佳作者赐御(西)瓜十枚”。
宋朝有一位名为张镃的文人,
在《赏心乐事》中记述了一年四季的果品宴会 ,
“五月,听莺亭摘瓜、清夏堂赏杨梅、
艳香馆赏林檎、摘星轩赏枇杷;
六月,霞川食桃、清夏堂赏新荔枝 ;
七月,应铉斋东赏葡萄、珍林剥枣 ”,
正是名花、清友、时鲜……
所有达成顶级文化人盛会的元素俱全,
直眩得几位客人,
散席后还恍惚如在梦中,
像极了电视剧《梦华录》里的花月宴。
元代《饮膳正要》
则记载了宴后甜点“牛奶沙冰”——
酥山的做法:
先把牛奶反复熬煮,
捞取上层固态物经过加工即为“酥”,
酥中心不凝固的就是醍醐;
再将“酥”加热到近乎融化的状态,
向盘子一类的器皿上滴淋,
一边淋一边做出山峦的造型。
古人对于美食的感悟,
往往不仅仅停留在味觉层面。
所谓风雅,
并非脱离世俗的束缚,
而是深入市井烟火的淬炼。
“一肚子不合时宜”的苏轼,
五十多岁被朝廷贬谪到岭南惠州。
在这片瘴疠蛮荒之地,
他却能够体察风物,
在美食中找到乐趣,
展现出超脱常人的乐观旷达心境。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嘴上快活,
心中也有寄托。
吃货的修养
“民以食为天,
食以安为先”,
高温天食物容易腐坏,
作为注重食品安全的高质量吃货,
古人可是很讲究的。
洗净盛装食物的餐具,
是防止病从口入的基础。
刘安在《淮南子》中说:
“涤杯而食,洗爵而饮,
浣而后溃,可以养家老。”
清朝美食博主袁枚
更是在《随园菜单》提出“四多”观点:
“多磨刀,多换布,多刮板,
多洗手,然后治菜”,
以保证制作的食物卫生。
夏天大快朵颐之后,
桌上的剩菜免不了用一个罩子给盖上保鲜。
秦汉时期,这个罩子叫做“巾幕”,
“巾幕”就是干净的纱布或网罩,
寻常人家用“巾幕”将食物覆盖或罩起来,
以防灰尘或苍蝇落上,弄脏食物。
毕竟张仲景和孙思邈两位医学巨佬都说过,
蝇虫叮咬容易出现食品安全问题,
导致人体伤病或中毒,
因此将食物罩起来,
也早早地刻进了我们的DNA。
著名“食品安全观察员”孔子也倡议过,
最好从源头上拒绝腐食。
他在《论语·乡党》提出“十不食”的科学饮食观:
“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
色恶,不食。
臭恶,不食。
失饪,不食。
不时,不食。”
(粮食陈旧变味了、鱼肉腐烂了;食物颜色变了;
气味变了;烹调不当;不新鲜的东西等,都别吃)
虽然是出于“礼”的考虑而提出,
但不得不说对预防食物中毒也有一定“奇效”。
在古代,
对于饮食卫生质量要求最高的
无疑是宫里的御膳房。
“顶流吃货”皇帝在用膳前,
得由侍膳太监先咂摸咂摸几口,
即“尝膳”。
银器盛菜、银针试毒,
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宫斗”基本生存技能了。
如果使用陶瓷类质地的器皿,
则会在器皿外挂一个用来验毒的小“银牌”。
当着皇帝的面,
把银牌放进汤菜里试一下。
溥仪证实过这一点,
“每个菜碟或菜碗都有一个银牌,
这是为了戒备下毒而设的”。
皇家膳食,
从食材选用到制作也都须精挑细选。
据《唐律疏议》记载,
“若秽恶之物在食饮中,徒二年;
简择不精及进御不时,减二等。
不品尝者,杖一百。”
如此看来,
不要说食物不卫生了,
就是进奉不及时,都要获罪。
诗行间的山珍海味,
画作中的箪食瓢饮,
古人留给今人的,
不仅仅是舌尖上的古法味道,
还有“诗酒趁年华”的生活态度。
人生不过就是吃喝之间,
生活的原味就在食物的美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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