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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浦糯米粿

米浆粿,漳平独有的美食。

许多出门在外的漳平人,回到家乡最想吃的,就是米浆粿。或者,知道有人要回家了,千叮咛万嘱咐,请帮忙捎带点米浆粿。所以,常常见到,游子又要远离家乡的时候,后备箱里放着整笼的,或者半笼的,还垫着粿布,放在圆形簸箕里的,甚至还是热气腾腾的米浆粿。

米浆粿,也叫千层糕,千层是夸张的手法,十几层,一二十层,是有的。还是米浆粿的名称贴切,米浆蒸出来的粿,所以,本地话叫做“浆儿粿”。各地用米浆做各种粿的,很多很多,只是,配料不同,做法不同,吃法不同罢了。而漳平米浆粿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只有漳平人会做,漳平人喜欢吃,漳平人从小吃到大,逢年过节必须要有的美食,最后成了漳平人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家乡的味道。假如,在外地,你看到了店铺有卖漳平米浆粿,那必定是店主让人每天从漳平寄车来的。我在厦门吃了一次米浆粿,就是店主人每天固定由漳平这里的人寄车下去的,或者,是漳平人在当地蒸的米浆粿。

蒸米浆粿所用的米,以早稻为佳,淘洗干净,浸泡一两小时,用石磨磨成米浆,再掺入一定比例的碱水,碱水一般是油茶籽的壳烧制的。再掺入葱花,掺入葱头油,油最好是山茶油,有独特的香味。米浆粿是否好吃,全在于这些配料的比例要恰到好处。所以,新媳妇初次尝试蒸的米浆粿,让阿婆品尝之时,总能被指出一二有待进步的地方。婆媳姑嫂们一边品尝,一边说笑,日子就这样有滋有味地过了。等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了,也就熬出了蒸米浆粿的独门绝技了,于是,也就有了孩子们心心念念的家乡的味道了。

米浆配料完成了,这只是做了原材料的准备,要变成美味诱人的米浆粿,还有更重要的一步,那就是蒸。蒸米浆粿,大有讲究,大铁锅里放入水,再放一两个铜板,水开了,铜板上下碰撞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假如声音小了,就知道是锅里的水快要干了,要添水了。水的上方放个井字形的木架子,用来支撑着圆形簸箕,簸箕里放一块蘸湿了的粿布,用口杯打一杯米浆,倒粿布上,用口杯底轻轻地抹匀,让米浆均匀布满粿布,以保证每一层的米浆粿厚度均匀,再盖上大铁锅盖,用猛火蒸。估计这一层蒸熟了,提起大铁锅盖,再倒上一口杯米浆,再抹匀,再盖上大铁锅盖蒸,如此往复,直至一指高的圆簸箕满了,或者,有一二十层了,方才完成。这个过程,很耗时,要有耐心,而且,蒸的火候要拿捏得当,如有一两层没蒸熟,吃起来就黏黏的,不脆爽,剥不起层,只能整块拿着咬,那就成了“米粿”“米团”了,而不是米浆粿了,这会被取笑的。蒸得太熟,也不行,会起泡,下一层的米浆就抹不匀,吃的时候,剥起来的就不是完整的一层。如果出现这两种情况了,邻居大嫂们品尝的时候,必定是要说笑的,那蒸的人就只能腼腆地笑笑,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注意点,要蒸得恰到好处。传统技艺的传承也就在这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悄悄地进行着。

南洋茶乡的每一个人,对米浆粿都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宗庙祭祀,最需要隆重准备的就是米浆粿。在这个准备的过程中,神情态度似乎都必须是毕恭毕敬的。蒸制米浆粿之时,米浆的香气,葱头油的香气,随着咕噜咕噜的滚水沸腾声,随着大铁锅盖上冒出来的白茫茫的蒸汽,弥漫在厨房里,令人垂涎欲滴。到了米浆粿起锅之时,小孩子们通常是站在大灶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但是,大人是不为所动的,必须神情庄重地用力地拿起沉甸甸的装着鲜嫩嫩热腾腾米浆粿的簸箕,小心翼翼地放在厢房高高的谷柜上,让其自然冷却,然后,割成方方正正的几大块,每祭拜一路神仙就拿一大块。这时,孩子们是很积极的,也一起帮拿三牲米馃,一起烧香,一起磕头,其实内心里是急切地希望这仪式快快地结束,那就可以吃到米浆粿了。

吃米浆粿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是准备一小碗葱头油,米浆粿要用竹制的小刀(本地话叫粿刀)割成巴掌大小的一块块,或正方形,或菱形,然后,左手掌托着米浆粿,右手指轻轻地剥起一层,一边剥一边卷起来,成为一小圆筒形,蘸一下葱头油,入口脆爽鲜香。小时候,看大人们吃米浆粿,似乎极庄重,极有仪式感,现在想来,应该是平时也不太容易吃到,逢年过节时吃了,那就认真地吃,讲究地吃。漳平话“看人吃粿脆脆”,意思就是看别人吃米浆粿好像很好吃很容易的样子,却不知米浆粿来之不易。

我对米浆粿的记忆全部来自于母亲。那时,没地方可以买米浆粿,想吃,就得过年过节时,家里自己蒸。母亲蒸的米浆粿,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米浆粿。母亲手脚勤快,干活利索,无论是田间劳作,山上采茶,还是厨房掌勺,都是一把好手,蒸出来的米浆粿,邻居阿婆婶婶们品尝了,也都会赞叹不已的。

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在外求学,有一次偶然间回家,父母见了欣喜万分。吃了晚饭,聊了聊天,夜已深了,我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早上,一进厨房,我惊讶地看到,八仙桌上赫然摆放着一个还装在簸箕里的米浆粿,热气腾腾的,表面还闪着亮亮的油花,一股久违的香味,直面扑来。母亲那是知道了我第二天还要出门,居然连夜蒸了一笼的米浆粿,这可是要一整夜的时间啊。那时的天气冷了,母亲一个人浸泡大米,推磨磨浆,添柴加火,蒸一层米浆,添一层米浆,形单影只,默默无语。在这漫长而寒冷的黑夜里,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的执着呢?母爱,一定是她那深沉的母爱,是我至今都难于回报的母爱。厨房外的夜是无边的黑暗,而灶台里熊熊燃烧的柴火给予她温暖,而我,时至今日,又给了她什么呢!每每想到这里,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母亲所蒸的米浆粿,是我这一生中吃到过的最好的米浆粿,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于是,时常想念着,这让人心心念念的漳平米浆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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