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鸡蛋馍

/杨见遇（深山老林）

家里老鼠太猖狂，爬锅台钻面缸，晚上还要在床头的柜子上下聚会跳舞，打情骂俏的，连我们小孩都能给吵醒，何况大人们！鉴于这种情况 ，父亲必要向亲朋好友信一只猫咪来养。

那时，在我们老家那一带，狗猫没有买卖市场，谁家想要猫都是向人讨要的。之于可爱，又勇猛的动物，用讨的说辞，有些随便 ，用信，比较正式，隆重些。此处的信，乃是方言，有目标的寻找。

通常，父亲信来的小猫咪刚刚断奶，比较娇嫩。为能养活，父亲总要烙一阵鸡蛋馍喂之。

那时，我们的主食是杂粮，红薯居多，白面少的可怜，中午说起来吃一顿白面条，往往芝麻叶或红薯叶堆得高高的，只有一两筷头白面条。能美美吃上一碗白花花的面条，竟是童年时的奢望。

而父亲居然舍得用白面粉给他的小猫咪烙馍吃！可见那小猫咪在他心里的份量！

怕我们争吃 ，父亲总是趁我们不在家时，亲自动手，悄悄烙出来，闪出一块 ，其余，用塑料纸包得密不透缝，藏匿起来。

沾过香油，白糖，面粉的锅，经过高温迸发的焦香，再用水涮，都残留有焦香。何况，那香已钻进空气里，又有风的传播，旮旯缝道，哪里都渗透有。而我们的嗅觉又特别灵敏，从外面回来，人在院外，就已闻到鸡蛋馍特有的美味了，嘴巴咧口，欲笑敛起，面上故作平静地跨进院子。

鸡蛋馍再酥软美味毕竟是固态，喂小猫咪，需要再加工一番才好。那就是人嘴的嚼工了。谁嚼的都不放心，父亲必亲力亲为。他把小猫咪搁在膝盖上，嚼好的馍碎放在并拢的食指、中指尖，轻轻送到小猫咪的嘴边，眼睛望着小家伙舔食，目光里满了慈怜，疼惜。我们每每远望着妒忌又馋涎。过后，背着父亲，少不了偷吃一小块鸡蛋馍。父亲明知道是我和妹妹所为，也不追究。小孩子口馋，大概在他看来，那种行为是可以原谅的。

成年后，家里鼠闹，父亲依然养猫，依然烙鸡蛋馍给小猫咪吃，另外还喂冲开的奶粉。只是我们再不会对鸡蛋馍感兴趣了，也不会妒忌任何一只猫了。而父亲对他的小猫咪更加宠爱了，一有空就揣在怀里噔噔噔嘴里开起车，跟小猫说，启程，我们去环游世界了。

那口气一下子引着我们回到小时候，学龄前。我和小妹骑坐在父亲的腿上，“在他的小轿车里”，去“全国各地旅游，观光”。

202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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