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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黄龄

好友在朋友圈晒了一种稀罕的美食-摊黄儿,唤醒了我味蕾里深藏着童年对摊黄儿的美好记忆。有人说人类最有效的记忆体是味蕾,味蕾上的记忆胜过万千言语的抒情。童年的味蕾是刻在骨子里的,并成为长大后最珍贵的回忆。

朋友圈的摊黄

我的故乡位于陕北高原腹地,主要盛产玉米、谷子、糜子、豆类和薯类等秋季作物。过去的陕北人省吃俭用,吃饭特别简单,填饱肚子即可,平时主要靠吃粗粮来维系生计。经过数千年的传承,杂粮细作、粗粮精做,就成了陕北人最为拿手的技艺了,其中摊黄儿就是粗粮细作最具代表的一种。摊黄儿的名称很通俗,用摊烙的方式“摊”出来,大概是取其颜色“金黄”,故称作“摊黄儿”。摊黄儿的制作工艺比较复杂:首先把小米浸泡一夜,浸透后捞出沥干,然后在碾子上碾压,用精细的“箩子”把面筛出来,再把小米面调成稠糊状,放热炕头上用被子蒙盖好。经过一夜的发酵,将发好的面,兑好碱水,搅匀成面糊状,稠稀以能倒开为准,舀一勺面糊均匀地倒在柴火上预热好的“鏊子”里面即可摊制。摊黄儿用的“鏊子”为生铁所铸,分鏊身与鏊盖两部分。鏊子底部铸有三只矮足,鏊身呈圆形,中间凸起,周边隆为楞圈儿状,鏊面光滑,油亮可鉴。鏊盖为覆碗状,盖顶有环或钮,便于揭扣。听爷爷说当时村里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摊黄儿鏊子的,全村只有少数几个,大家轮流使用。

摊黄儿的火候非常关键,火小了摊不熟,火大了就会摊焦,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母亲性子急,不擅长摊黄儿,记忆中总是父亲摊黄儿。每次父亲摊黄儿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吃到第一个摊黄儿。父亲总是小心翼翼地把鏊身放在柴火上加热,用萝卜头蘸一下倒在碗里的胡麻油,在鏊面上抹两三圈儿。舀两勺兑好的面糊均匀地倾入鏊子中烙蒸。盖上鏊盖,十几秒后,胡麻油散发的香味夹杂着米面的新鲜糯香,阵阵侵入鼻腔。烙蒸约两至三分钟后,只听鏊内水汽“滋滋”作响,表示靠鏊面那边的摊黄儿已熟。父亲迅速取下鏊盖,用小铁铲麻利地将摊黄儿翻个个儿,再煎十几秒后铲出,两手把热乎乎的摊黄儿边缘折叠成半月形儿,一个酸甜可口的摊黄儿就做好了。刚出锅的摊黄儿,外面看起来焦黄,香味扑鼻,吃起来外脆里嫩,既有小米的清香,又有米糖的甜味,还有摊黄儿上满满地散布着小小的蜂窝,顿时让人食欲大增。

现在街头煎饼、摊黄儿随处可见。我还是念念不忘记忆中那色泽焦黄,酸甜可口的摊黄儿。每每想起小时候迫不及待地吃上父亲亲手做得摊黄儿的那种满足感,嘴角总是情不自禁地向上翘起来。可惜啊,父亲摊黄儿的手艺到底还是没有经得住岁月的考验,而今年近古稀的父亲,手脚和腰身远不如从前灵活了,再加上炭火和煤气的火候不好掌控,任凭父亲怎么努力,再也做不出我记忆中的摊黄儿了。那个古老而陈旧的摊黄鏊子安静地藏在家里的角落,灰尘落了一层又一层。父亲经常回忆说,那个摊黄鏊子是他二十来岁在“府谷天桥”修工时花了一元五角钱买的。穿越了近半个世纪的摊黄鏊子,怎么也算是个传家宝了。

我陪父亲聊天,不由自主就聊到小时候的摊黄儿,还有父亲反复讲的邻居家孩子吃一摞儿摊黄儿受伤的故事。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一摞儿摊黄儿是全家人正儿八经的一顿饭,一般大人会把上一顿吃剩下的一摞儿摊黄儿想方设法藏在孩子够不着的安全角落,以备帮衬下顿饭。有一天邻居家的孩子玩累了,饿极了回到家,惦记着家里剩下的那一摞儿摊黄儿。于是灵机一动,踩在瓷瓮盖上,欣喜地踮起脚尖探竖柜顶上藏着的一摞儿摊黄儿,一不小心瓷瓮歪倒,被碎瓷片划伤了。无辜的孩子肚皮上那道鲜红的血迹和孩子父亲脸上两行心碎的眼泪,永远定格在那个人们不愿回忆的年代。

一摞儿摊黄儿不仅仅是饱腹,也关乎几代人,更关乎那些艰难度过的日日夜夜和一群翻箱倒柜找东西吃的孩子……

这么多年,我走出了故乡,却迷失了故乡,写一种故乡的美食,既是对童年的记忆,也是和故乡的一次和解,抑或是对岁月的感怀吧。

童年的摊黄儿,藏不住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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