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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洋姜一样长在地下的蔬菜

洋姜花,酷似菊花

我很早就认识了这样一种植物。淡青的茎杆,淡青的尖叶,披一身纤细的乳白色绒毛,开金黄色的“菊花”(酷似菊花),一身朴素,毫不起眼。现在想来,它其实很像向日葵,简直就是向日葵的兄弟。

除了茎杆没有这么粗壮雄伟,除了叶子没有这么圆阔厚重,除了花没有结成这么硕大的圆盘以外,它其实和向日葵没有多大的区别。

资料上介绍说,它属菊科,向日葵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只是以前,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向日葵(只在画上见过),所以没有作过这样的联想。

这种植物,虽然也是被作为菜来种植,但是,却从来没有被像萝卜白菜那样精心侍弄过,也没有被安排过上等的熟地来种植它。

在故乡人眼里,它素来卑贱,素朴,还带了野草天生的粗犷和野性,所以,常被种植在不规则的边角熟地,或是新开的黄土生地上,苎麻似的,密密匝匝,挤成一片。

这种植物,就叫做洋姜。洋姜,是故乡常吃的一种传统菜肴,所以,在我们那儿,没有谁不认识它的。

记忆中,我们家的洋姜,是种植在井坎头的枫木树下,屋背后的油茶林边,和盘路上的楠竹山旁的。

除了枫木树下的那块弯角地是熟地旁的边脚地以外,其余两块,都是新开不久的黄土地。这些别的菜不愿意生长,或者不能生长的地方,就都留给了洋姜。

我不知道,这样的待遇,在洋姜的心里,是否曾有过委屈和怨言,我只记得,这几块地上,每年开春的时候,都会按时长出嫩生生的洋姜幼苗。

细细长长的尖叶,白茸茸的绒毛,挤挤挨挨,绿绿嫩嫩,喜气洋洋的一片。这是头年挖洋姜后,留在地里的小块洋姜长出来的。

幼苗长出来后,也不去管它。直到长成尺来高,和密密的杂草平齐的时候,父亲才亲自去略微除一除草,撒一点火塘里或灶孔里出来的柴火灰。

之后,就不再管它了。听它自生自长,和春风赛跑。

新鲜的洋姜

待到秋来黄花开过,洋姜苗茎硬叶老,一阵浓霜把它跟杂草一起打枯,就是收获洋姜的时候了。

选一个霜后晴朗,大家都有空闲的日子,一家人,包括母亲和哥哥妹妹在内的六、七口人,全体总动员,在父亲的带领下,带上锄头,竹筐,一齐去挖洋姜。先从远的挖起。

最远的那块,在寨子右侧的盘路上楠竹山边,离家约有半里多路。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扛着锄头,挑着竹筐,大影拖着小影,头顶浴着秋阳,沿着寨子中心的那条古老幽深的时光小巷,迤迤俪俪地前行。

一路上,路过人家屋门前,都会飘出一声声亲切地打问。我们的脸上,也都流露出秋阳般喜气洋洋的气色。

抽开盘路上歪斜小径的小园门,里面就是我们家的菜地了。用竹尾梢架设的篱笆,合着竹山边的石坡高坎围着,成为了一个僻静幽雅的所在。

园子里,蝴蝶不来了,蜜蜂大概也不来了,只有一群青巴鸟,乘主人不在,正在唧唧啾啾地欢吃那几块幽绿蓬勃,泛着熠熠秋阳的萝卜白菜。

我们的到来,惊飞了它们的好梦,“噗”地一声,都藏到竹丛里去了。我们不去管它们,径直走向那片靠近斜坡的黄土洋姜地。

阳光下,枯草耷拉,残叶萎卷,洋姜地,一片荒凉萧索的景象。

却不知,那底下,正蕴蓄着丰收的喜悦。

父亲,母亲,大哥,这几个扛锄的大人,在前面挥锄小心翼翼地探挖。

一锄下去,听得“喀啦”一声土响,在一阵新翻出的泥土气息里,露出一球球胀鼓鼓的洋姜块根来。弯曲的手指节似的,生着许多波波坎坎的奇怪突起。

到底才是刚刚迈过了成人线的准大人,大哥身上还有几分未脱的孩子气,见此情景,兴奋地扬起脸来,朝向两边的父母说:“爹,娘,今年的洋姜很胀的呢,估计又是一个丰收的年份!”

闷头探挖的父母,此时也忍不住喜悦,从那平日被生活的重压禁闭惯了的僵脸上,绽出两朵难得的笑脸来,宽慰地说:“是有点胀呢,看来,今年可以多腌一坛洋姜了。”

听得大人们的对话,我们几个小的兄妹,也欢呼雀跃起来,快步凑拢过去,欢喜地拣起地上的洋姜来,一边端详着啧啧赞美,一边拨拉去泥土坷拉,一个个地把它们啪啪地丢进身后的高脚竹筐里。阳光下的洋姜地里,顿时浮起了一层明晃晃的快乐气氛。

那是丰收的喜悦。那种情景,长久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酱汁洋姜

待到所有的洋姜都收来以后,剩下的,就是父亲和母亲的事了。我们这里的洋姜,素来没有鲜吃的习惯,一般都是用来腌制酸姜。

有腌制酸姜的优良传统。乘着深秋阳光还好的时候,挖来的鲜姜,要赶快挑到水井边洗净。

然后切成薄片,用竹筛盛着,放太阳下去暴晒。待得那姜片晒得半干不干的时候,就用上好的陶坛腌制酸姜。工艺其实很简单。把晒好的姜片,用辣椒粉和食盐拌和,放陶坛里压紧,盖上坛盖,加水在坛舷上密封。以后每过一段时间又换新水。

半月过后,一坛酸姜就腌制成了。歉收年景,只能腌大半坛,吃不了多久。若是像今年这样的丰收年景,则足足可以腌两大坛,足够吃上好几个月。

新腌好的酸洋姜,揭开盖,一股浓浓的洋姜特有的酸甜香味儿,会脱口而出,直冲鼻子,让人唾津潜溢,胃水直流。

忍不住伸手抓出一片,放口里一尝,酸酸甜甜,别有滋味,还带了一股洋姜特有的浓浓芳香,很是可口。

那时候,每每看见母亲炒洋姜时,我总要嘴馋地先抓几片来尝尝,过过嘴瘾。待到用茶油拌炒的洋姜端上桌时,我总觉得那酸甜咸辣的滋味,特别可口,很是下饭开胃。

比家里腌制的酸萝卜酸青菜,味道要别致得多。只可惜,我们那时并没有多少干饭来拌洋姜吃,只有每天的稀饭拌酸洋姜片,温暖了我整个的童年记忆。

泡洋姜,一股浓浓的洋姜特有的酸甜香味儿,会脱口而出,直冲鼻子,让人唾津潜溢,胃水直流

小学毕业后,我考进了城里去读初中。

不久,又去了省城读师范。从此,就很少有机会在家吃洋姜了。

参加工作后,多年漂泊在外。如今,我又飘出了故乡,离祖而居。

我已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吃过故乡的洋姜了。

如今,随着岁月的更迭,时代的变迁,故乡的人家,已多不种植这种植物了。洋姜,已逐渐淡出了人们的餐桌,后生小辈,大多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了。

洋姜,已成为了一代人的历史记忆。已成为了一个远在他乡的游子,思念故乡的理由。(乡土文苑,蒋映辉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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