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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豆豆金豆豆银豆豆

蚕豆是好东西。好看,好闻,关键是好吃。新鲜蚕豆下来了,煮一老碗,啥也不放,顶多放点油盐,那香得,人恨不得长两张嘴。还有炒枯蚕豆——就是成熟的蚕豆用铁锅沙子炒,也叫铁蚕豆,嘎嘣嘎嘣,牙巴骨嚼疼了都停不下来,旁人见了直咽口水,飞来希望分享的眼神,这时你会嚼得越发起劲。

蚕豆为啥叫蚕豆,因为豆荚像蚕。名字起得萌,模样长得也萌,胖嘟嘟的有喜感。如果上追祖宗十八代,最早叫胡豆,是西汉张骞出塞从西域搞过来的。所以它有膘肥体壮的洋血统,与中原水土的优秀基因再一结合,“混血儿”的优势就挡都挡不住了。

豆类家族里,数蚕豆产量高,个大,吃了扛饿,黄豆、绿豆这方面就稍逊一筹。饥荒年代,蚕豆能当救急粮,虽然消化费点劲,但有它心里多少安稳一些。出远门可当干粮,好带,经放。有一年,一帮耍杂技卖艺的外乡人来了,借住在村里的打米房,我去看热闹,他们正开饭—— 就着白水吃枯蚕豆和红苕。平时,也可当茶食待客,有亲朋自远方来,摆上枯蚕豆,和过年的余货苕皮子、米子糖啥的,围坐话桑麻,不是点心胜似点心。

青葱岁月的蚕豆,最为鲜嫩。从田里揪回来,绿意盎然,清香满屋,鸡都兴奋起来,咕咕咕围着转圈圈。剥蚕豆可说是一种享受了,柔柔的,滑滑的,简直像抚摸婴儿的皮肤。嘴馋的,剥一把,吃半把,大人不免嗔怪:“就你饿,撑不死你!”嫩有嫩的好,老有老的妙,蚕豆成熟了,晒干,可当战备粮,存一年半载的没问题。当然要防虫,人喜欢吃,更别说虫子了,捞着好的不整个嘴油肚圆,哪好意思来一趟。干蚕豆除了炒着吃,还可磨面,做蚕豆丸子,和肉丸鱼丸不一样的感觉。还有“兰花豆”,上好的下酒菜,先前过年时才能享用,做法是先把干蚕豆用水泡发,再把尾部剪开小半截,或把皮绞掉一半,油炸,洒盐。蚕豆腌的豆瓣酱是酱中之宝,提味,无论烹炒煎炸,几乎都少不了它,好比山西的醋、新疆的孜然、陕西的胡椒粉。吃饭没菜,没事,舀点豆瓣酱一拌,两大碗就干掉了。

在我们老家,把蚕豆叫豌豆,家家户户种,成片成片的蛮有阵势。待到花开时节,暗香浮动,招蜂引蝶,蚕豆则蓄势待发。不久,四声杜鹃上场,日里夜里,一声声叫唤“豌豆巴果”,这时候蚕豆就长成小伙子大姑娘了。“豌豆巴果,哥哥烧火,姐姐炒菜,我拿碗来”,童谣如梦,带给小孩们许多美好的想象。有个活计可能好多人都干过,就是捡蚕豆,小孩子特别感兴趣。蚕豆打过之后,一些漏网之豆潜藏在壳渣里,拎个小竹篮,过筛子那样扒拉,总有收获,运气好的把过年的“兰花豆”都捡够了。捡多捡少无所谓,主要在寻找的过程,“看你躲猫猫,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有个著名的迅哥儿,少时干过搞罗汉豆的勾当,事迹流传至今。罗汉豆就是蚕豆。某夜,他和一帮伙伴看完戏,撑着白篷船回家,途中兴起,摸进阿发和六一公公的田里撸豆子,像自家人一样不见外。船上有柴禾,煮了,吃得风卷残云渣都不剩。他说,后来再也没吃到那么香的豆了。回想我们也曾以非正常手段搞红苕、萝卜啥的,用叶子或青草把泥搓巴搓巴就啃,格外香,格外过瘾,真是吃货所感略同。在乡村,这也不叫什么事,让主人撞见了他还帮你选呢,生怕你嫌他种得不好。

现在,蚕豆不再为应付饥饿而存在了,噌噌噌冒出许多新玩意,像怪味豆、奶油豆、蟹黄豆,同样是豆,换个马甲就上了层次。街头也有卖盐水豆的,一炉一锅一老妪,不管生意旺淡,她自岿然不动,睁一眼闭一眼,静对人来人往,看来更多的是以此打发光阴。餐馆还把蚕豆当特色菜推出,打有机牌、乡土牌,用一颗颗丰盈的翠绿,满足人们越来越精致的味蕾,慰藉人们隐隐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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