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独居江南

「腊肉最好的滋味，要等到儿女们回来。」

每逢岁末，对重庆苍岭的赵家老两口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宰杀年猪熏制腊肉。

猪杀好后，先切成一块一块的。再把花椒、八角、桂皮、香叶等混合煸炒，碾成粉末，然后加入细盐，均匀涂抹在猪肉上。

赵氏夫妇正在熏制腊肉 图源《舌尖上的新年》

最后把腌好的猪肉挂成一排，下面的火塘里放进香柏枝和杜仲树，烟雾缭绕中，猪肉慢慢失水风干，最后变成红润通透的腊肉。

春节前，七个儿女分别带着小家一起回来了。除夕夜，一家人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共享美味，事先熏好的腊肉就应该登场了。

赵家的年夜饭 图源《舌尖上的新年》

平时，腊肉加上蒜苗和辣椒热炒，就已经是一道香味浓郁的佳肴了。但在年夜饭的餐桌上，它还撒上了赵氏夫妇的思念和儿女们的乡愁，每一口都是团圆的味道。

《舌尖上的新年》还记录了很多其他地方的年菜：广东鹤山的烧鹅、广西平乐的松皮扣肉、台湾南部的红蟳米糕、陕西宋家川的糕角……

流行于广西平乐的年菜松皮扣肉 图源《舌尖上的新年》

中国幅员辽阔，各地都有特色年菜。它们的味道在游子们的记忆里经年不散，即使隔着苍茫的时光，仍能时时勾起食欲串联回忆。尤其是在除夕夜，很多人一定要吃到记忆里的那道年菜才觉得圆满。

出生于东北小城的林见清，过年一定要吃粘豆包。那年春节，他坐的火车快到家时，因为天气原因无法通行。林见清只好和刚认识的小晓一起走路回家。

到家时就已经饿了，他拿着碗冲进厨房，扫视了一圈后，理直气壮地问：「粘豆包呢？没有粘豆包怎么算过年？」

林见清（井柏然饰）过年一定要吃粘豆包 图源《后来的我们》

林父听了，揭开了蒸笼，「什么时候少过你粘豆包啊！」他在老家开着一家小饭馆，大年三十了还在厨房忙碌。一边做着儿子爱吃的菜，一边盘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可是才开了口，就被儿子拒绝了。林父也不生气，仍然围着灶台准备炸丸子。

这是《后来的我们》中的一个场景，有我们熟悉的家常感。在这样的氛围里，林见清暂时摆脱了打工人的身份，做回了爸爸的儿子，突然就有了安全感。

其实他在北京过的并不如意，后来还沦落到卖盗版光碟。但过完了年，林见清依然会回去。北京对于小城青年而言是奇幻森林，里面藏着各色宝藏并且随机派发各种偶遇。所以见清遇见了小晓，孙纳也遇到了见东。

孙纳（周迅饰）偷吃见东的面条 图源《如果·爱》

冬天小面店的窗户旁，孙纳在一直在跺脚呵气。等见东去结账时，她跑进去大口大口地吃着他剩下的面条。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但孙纳什么都不怕，当晚主动要求在见东家借宿，第二天离开时还拿走了一箱方便面。

孙纳的饥饿感是深入骨髓的。唱歌、摆摊、跳舞、倒货……她像一株杂草，依靠原始的生命力，在北京的缝隙里挣扎着活了下来。

孙纳之后招待见东的食物是小火锅。她租的地下室里，堆满了各种货物，不过还是腾出空间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小钢锅，里面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孙纳一边切白菜一边和见东聊自己的明星梦，然后捧着白菜放进沸腾的清汤里，和豆腐一起煮。

窗外，天寒地冻雪花飞旋。屋内，灯光晕黄热气迷漫 。他们涮着火锅，干了一杯又一杯啤酒。很多北漂都像《如果·爱》中孙纳一样，在地下室里捱着日子。但如果身边有知己，心里有梦想，寻常的白菜豆腐，也鲜甜可口。

孙纳和见东（金城武饰）一起吃火锅 图源《如果·爱》

李翘也浑身散发着饥饿感，赚钱是她来香港的最大目的。当黎小军满足于当个厨师时，李翘已经尝试着卖花炒股卖人头炒外汇，主动博击命运。毕竟，「这么辛苦来到香港，怎么可以求其过一世？」

1987年除夕，李翘拉着黎小军一起去夜市卖邓丽君的唱片。草根阶层想做点生意，往往会输给信息差。她们不知道，香港那时最受欢迎的歌手是谭咏麟和梅艳芳。

那晚，她们拖着卖不完的唱片回到了小屋。从天津来的黎小军煮了饺子，李翘没吃完，然后说自己「饱了」。

李翘（张曼玉饰）被黎小军（黎明饰）的饺子喂饱了 图源《甜蜜蜜》

她说要走，但其实不想，黎小军帮她穿衣服，最后又一件件脱了下来，两个异乡人就这样痴缠在了一起。这个夜晚，黎小军的「年夜饭」让李翘内心的饥饿感消失了，她真的「饱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李翘又恢复了积极进取的姿态。黎小军问她怎么想，她一边擦玻璃一边说，「 昨晚...风大雨大嘛，两个孤儿仔女蒙查查食咗餐团年饭啰。」

人人都说《甜蜜蜜》是爱情经典，但我重看了一遍才发现，命运才是它真正的主题。两个内地的年轻人想要更好的生活，同时去了香港。随着时代的进程几经沉浮之后，又都跑去了美国。

大年初一，李翘试图逃避和黎小军的关系 图源《甜蜜蜜》

那些年，很多年轻人，像李翘一样，拎着简单的行李和懵懂的梦想，涌入大城市，求一个可能更好的人生。大家平时在城中村、写字楼和地铁站来回奔波，寻觅改变命运的机会。但临近春节时，都会踏上返乡的路。

中华文化源于农业文明，过年是始于农业文明的欢愉，是我们基因里的文化密码。中国人不管走得再远，身上都带着农业文明的烙印，始终对故土充满眷恋。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每到岁末，大家自驾、搭船、乘火车、坐飞机、甚至走路，都要回家过年。《人在囧途》中的李成功和牛耿，在返乡途中遇上了飞机返航、火车停开、大巴熄火等各种窘境，却依然坚定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李成功（徐峥饰）和牛耿（王宝强饰）被困在春运途中 图源《人在囧途》

回家过年最让我们期待的就是年夜饭。作为一年里最具仪式感的晚餐，年夜饭在岁月的更迭中，被赋予了多重意义，我们甘愿听从它的召唤。

美食家陈晓卿认为，「现代人活得太累、太畸形了，你需要相信，总有一种味道，像子宫一样，会无条件地接纳你。」那种味道，往往可以在一道年菜中得以重温。

它也许是妈妈煲的虫草花鸡汤，或者是爸爸做的油豆腐炒肉，也可能是奶奶烧的铁锅炖鱼……当这些美食摆到了餐桌上时，春晚往往还没开始，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家常。

「再吃块肉吧，你都瘦成啥样了。」

「你明天去舅舅家拜年时，得多穿点，外边冷。」

「这是你二姨自己养的鸡，比外面的好吃多了，再来点。」

松皮扣肉上桌了 图源《舌尖上的新年》

吃完时，春晚也开始了，一边听着热闹的歌声，一边帮忙收拾碗筷，我们在这样的氛围里重新体会到了被爱的滋味。

这两年疫情肆虐，一些朋友不能回家团聚只能就地过年。在这个除夕夜，我们除了回味曾经的美好，也可以一起祈祷，愿人类早日战胜病毒，愿亲人早日得以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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