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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 沙棘

那是沙棘被我们小孩儿叫做酸刺刺的年代。

树叶快要落完的秋天,地里的庄稼早都收割完毕,土豆、糖菜也起了,萝卜也拔了,芥菜、白菜、圆菜、菠菜也分给各家各户了,该交蔬菜公司和粮库的也都交了,准备过冬吧。

闲下来的庄户人半前晌和半后晌会不约而同聚在向阳地儿,一边晒暖暖,一边东拉西扯,聊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也会预测预测分红时一个工能开多少钱。女人们手里大多有针线活,不是缝缝补补,就是纳着新鞋底儿。老汉们最有意思,手上基本都架着杆旱烟袋,多数还翘起二郎腿靠墙坐着,时不时抽两口,青烟徐徐,简直就是一道风景。

村里的勤快人是坐不住的。上地里捡茬子,上树林里搂树叶、捡树枝儿,或整理自家小院儿里的炭仓子、柴禾垛,秋雨连绵时还要拉沙土垫猪圈,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生活在呼和浩特周边村里的人们,大都养着几只鸡,攒下的鸡蛋,也会赶在上冻前,用自行车驮到城里换几个酱油醋钱。山里人呢,看上了没本钱的野生酸刺刺,也就是沙棘。

酸刺刺是沙棘的小名儿,大青山里到处都长着;沟底,路旁,山坡上,秋天一片一片,黄的特鲜艳。没有被开发利用之前,沙棘只是过去年代孩子们嘴里的季节性零食。山里人用柴刀从灌丛里一枝一枝砍下来,再分解成小枝儿,装到排子车上拉进城里卖。一分钱能买一小枝,二分钱能买一大枝。那时候还有卖面果果的,也是一分一小把,二分一大把。

沙棘的枝条上布满利刺,一不小心就会扎破手指,所以买的时候,货主一般不允许小孩儿下手,但可以指点着挑选。山里人朴素,价格很活,有时一分钱也能买到一大枝子。那会儿物价低,买一盒火柴才二分钱。

有酸刺刺卖的时节,寒潮一股接一股侵袭而来,冷风顺着裤腿,好像一下就能从脚脖子吹到肚脐眼儿,然后从缩紧的脖子下挤出去,把身上仅有的一点儿热乎气也带走了。这时候再吃几颗黄黄的沙棘果,酸的一打冷圪身子(哆嗦),身上就越发冷了。那会儿的小孩子基本没什么零花钱,不管谁手里有了一枝酸刺刺,都会立马成为当下之王,被围拢捧敬。我小时候总能吃到酸刺刺,有自己从排子车上买的,也有后山人来我家时给带的。酸刺刺和干蘑菇、扎麻麻花一样,也是那个年代的地方土特产。

1983年秋天,我坐汽车从北京回呼和浩特,在蛮汗山上,第一次见到长在树上的酸刺刺。那个惊喜就别提了。车上的人也都稀罕,我们便找了一个能停车的地方,大家都下车一睹其芳容,我还撇了一枝果稠的带回家。后来,随着以呼和浩特为中心的活动半径不断扩大,我惊奇的发现,沙棘几乎无处不在。大青山里有,摩天岭上有,明长城脚下也有。

沙棘是落叶性灌木,耐干旱、耐贫瘠、耐冷耐热,又抗风沙,因此被广泛用于水土保持和沙漠绿化。沙棘果虽小,维生素C含量却极高,据说是猕猴桃的2—3倍,是世界植物群体中公认的Vc之王,果实入药具有止咳化痰、健胃消食、活血化瘀之功效;现代医学研究证明,沙棘还可降低胆固醇、防治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缓解心绞痛发作,对慢性浅表性胃炎、萎缩性胃炎、结肠炎等也有好处,真可谓药食同源。

很奇怪,我始终不喜欢喝各种红红绿绿的饮料,唯独与沙棘汁一见如故。为了喝到最纯正的沙棘汁,每年秋天我都会上大青山往回剪一些。沙棘果成熟后,果柄处不会形成分离层,也就是说不管熟到什么程度,它都不会自己脱落,就那么紧紧抱在树枝上。

沙棘果果实小,又结的密密麻麻,果实的皮还薄,稍不注意就会弄破流汤,所以我常跟家里人说,每年沙棘季,我们都得当几天“手术大夫”,一人一把小剪子,聚精会神地坐在桌前剪呀剪,有时手指上还会磨出大水泡。

去年秋天在清水河采风,山路弯弯,不一会儿我就晕车了,幸好手里有刚打的一枝沙棘果,可算是救命了。后来出门,我必带一瓶沙棘汁,只要有晕车的感觉就灌两口,比晕车药都管用。

现在,小小的沙棘已被做成大产业,沙棘饮料,沙棘醋,沙棘果丹皮,沙棘化妆品……童年排子车上的山野之果,如今可成宝贝了。

高雁萍,专栏作家。毕业于内蒙古大学文学研究班。内蒙古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赛罕区作家协会副主席。百万字作品见《中国诗歌》《散文诗》《草原》《散文选刊》《西部散文家》《中国文学》《人民日报》《大公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工人日报》《羊城晚报》《内蒙古日报》《北方新报》《呼和浩特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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