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牛号

家乡的味道随笔

乡野旧事一

“清明时节雨悲涟,睹物思亲泪难干。阴阳两重泣久隔,犹梦慈母手中线。叩拜瑶池空缱绻,鹤啼松咽祭宗幡。天若念吾知恩德,佛降祥瑞浮璟幻。”(丹青《祭母吟》丁酉年清明)

去岁清明时节,回乡祭祖,站在父母墓前,观青山乍绿,听山泉潺潺,望远方莺舞,闻近鸟鸣叫,思亲之情油然倍增,遂信口叹吟此诗。今时翻阅浏览,思亲思故之感愈加强烈,于是信笔游走,奉与列君同飨。

我的故乡乃如今的辽宁盖州梁屯乡辖内的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山村,唤做东窑。此自然屯因唐朝以前有高句骊人在此建窑烧制砖瓦缸盆而得其名,具体年代未曾详考,只是听老辈人传说。有道是唐太宗李世民年间,薛礼元帅征东此处,赶跑了高句骊人,此地亦终属大唐天下。据悉,离此地几十公里处的青石岭,尚存有高句骊人的一位战亡公主樊梨花墓。足见,我的家乡也是有着悠久的令人自豪的人类文明史。当然了,这些细考都是史学家们的工作了。而我今天要写的则是故乡的一些琐事趣事,绝对保证原汁原味,只做提炼叙述,不做加工虚构。

其实,故乡东窑只是辽东半岛辽东丘陵断山脚下的一个很小很小的村落,我记事时不足百人。当然了,到了今天大概已经壮大有近千人了。当地的村民主要是以农耕为主,后来逐渐演变成了农林牧副多种形式的生产模式。苹果、梨、桃、杏、葡萄、山楂占据了当地收入的主要成份,是举世闻名的苹果之乡盖州市的一个缩影。近年来,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气候的变化,一些生长在南方的物种也在这里扎根落户了。

我童年的故居就在这个山水之间几百米稍为平坦的旷野里。前临清澈透明的碧流河的源头东窑河,后靠层林叠翠的断山山脉。民间传说此断山为杨二郎劈山救母时所留,这当然只是一个美妙的神话故事。故居是一个有八间平房较为宽敞的院落。因为我在《童年轶事》和别的文章中已有介绍,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翻阅那十几篇发表在《盖州城事》上的习作。

这个幽静古朴的院落,是我童年最为梦想的地方,也是我至今留忆最深和怀念最甚之所。清晰地记得在小院有半亩地,中间宽阔平坦的地方,放置着一盘古老的石磨。老一点的人们可能对过去的石磨构造和使用方法都很熟悉,但现在出生的孩子可能就已经茫然所知了。

这里不妨费点笔墨介绍一下。我家的石磨连磨盘算上应该有三米多。磨盘很大,磨的功能部分定盘和动盘大概不到一米。查了一下百度,上面还真有类似的介绍,但不全面。现摘录下来,供大家参考。石磨就是用人力或畜力把粮食研磨成粉末的石制工具。由两块尺寸相同的短圆柱形石块和磨盘构成。一般是架在石头或土坯等搭成的台子上,接面粉用的磨盘上摞着磨的下扇(不动盘)和上扇(转动盘)。两扇磨的接触面上都錾(zàn)有排列整齐的磨齿,用以磨碎粮食。上扇有两个(小磨一个)磨眼,供漏下粮食用。两扇磨之间有磨脐子(木或铁轴),以防止上扇在转动时从下扇上掉下来。一般磨直径80厘米左右,一个人或一头驴就能拉动。还有一种小磨直径不足40厘米,能放在笸箩里,用手摇动,用于磨花椒面等调料,也叫拐磨。

当时的磨,虽然很笨拙,推起来也十分吃力,但却是很神奇。百度上介绍的那种用来为粮食去皮的应该叫碾子,而不是纯粹的磨。碾子是在碾盘上安一个巨大的滚石,滚石和碾盘共同作用来完成去除糙糠的。而磨则是用磨盘上面立的两块垂直的圆柱石头定盘和动盘上下咬合来实现精细加工的。磨盘的功能只是接东西用,不参与加工过程。碾盘上有人工錾齿,是参与加工过程的。磨盘上没有錾齿,只有四周的高沿,防止磨出来的物品散落。这就是二者根本的区别。说磨神奇,因为它的功能比碾子强大,用途广泛。用它可以做出很多美味,如豆腐、煎饼料、苞米碴子等,所以说它是一种精细加工工具。 母亲在乡村中是有名的使磨高手,心灵手巧,对刺绣、农活也是样样精通。她能制作出许多具有农村特色的食品,十里八村都知道她,羡慕她。说起母亲,这里还真得介绍一下。母亲叫吴素艳,高高的个子,应该有一米七多,不胖不瘦。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典型的美女。那个年代,乡下的女人都不烫发,都是剪成齐肩短发或将头发盘起来。我母亲属于后一种。每天她都是将黝黑发亮并且很长的柔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挽盘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再用一个网罩罩起来,上面插上一个银子打造的簪子。这种网罩现在已经见不到了,上年纪的人应该有印象。那时候当地人称之为网“劳”。它是用黑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网的开口处有一条丝绳,用来系紧发髻。簪子常见的是银制的,也有玉石磨成的,当然也有纯金的,一头粗一头细。粗的一端装有一串用玛瑙或玉石做成的珠穗做为缀饰,走起路来会发出叮铃悦耳的玉的声响。这种发式跟现在流行的发髻并不一样,应该是古代人流传下来的,当时称为縳(zhuan)。我也弄不懂这个字怎么写,权且以“縳”代之,估计是一种方言,知道的朋友可以明确一下。

母亲的贤惠美丽,心灵手巧和吃苦耐劳品质是乡邻皆知远近闻名的。一九四七年,我父亲陈希英参加东北野战军时,她老人家还怀着我的兄长陈德国,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种地砍柴,养猪喂鸡,洒扫庭院,生活井然有序,一点也不逊色于别人家。她一边劳作,一边侍奉我长期卧在病榻上的爷爷奶奶,是当地有名的既勤快又孝顺的儿媳,深受村民的敬佩。我父亲在跟随东野到从东北打到广西,在剿匪中挂彩负重伤,拄着双拐回的家乡,无法参加劳动,母亲依然是全家族的顶梁柱。可以说,母亲的威望是用她坚韧刚强、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行为换来的。她和乡亲们和睦相处,经常帮扶乡邻,成为村民们最欢迎的人。现在,尚存的老人们提起她还仍然翘起拇指,啧啧不已,赞誉有加。

我清晰地记得,每逢清明时节,母亲有给家里和邻居们烙煎饼的习惯。她把大米和粘大米混合浸泡,用磨磨成稀粘状摊在大锅里,用煎饼耙子烙成洁白细腻的煎饼。这种煎饼柔韧可口,筋道香甜。她用苞米碴子和大豆混合做出来的煎饼金黄透明,芳香扑鼻,看着就让人垂诞三尺,食欲大增。

每次做煎饼母亲都要做很多出来,分给左邻右舍,少了根本满足不了众人的口福。用这种煎饼卷上黄豆芽、绿豆芽,配上葱白丝和肉丝酱,咬上一口,再喝口辽东半岛特色刺叶子树叶做的刺叶汤,美到心窝里去了。当然了,还有用当地产的小米烙的粗粮煎饼也是美哉极致,令人叫绝。每当这时节,父亲都会叫上村里的老少爷们,炒上几个农家小菜,烫上一壶老酒,美美滋滋地喝上几盅。乡亲们会喝得手舞足蹈,哼上几段东北小调,那氛围妙极了。

母亲还有一手绝活,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口水横流,心里发痒。她把黄豆浸泡后用大铁锅煮半熟,然后放到磨上磨,最后用烧劈柴的大锅熬制成熟,做成一种叫稀豆腐的菜肴。客官注意,这并不是现在市面上能看到的水豆腐,而是我家乡那个年代的一种特色做法。这个稀豆腐吃的时候要配上一种佐料,把大粒盐碾碎研成现在的精盐状,配上葱花(不能用蒜)和笨法压榨出来的生豆油搅合成糊状,吃稀豆腐时舀上一点放在上面。吃一口当地产的高粱米干饭,喝一大口稀豆腐。那种滋味,简直让人心爽神怡,找不到北了,神仙都享受不到这种快活。我敢说这是我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飘然欲仙,铭心刻骨。那亲情,那温馨,那快乐尽在其中。我吃的最后一次是八零年大学放暑假的时候。后来母亲突发脑溢血过世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品尝过这种美味。哦,这种说法也不全对。后来,我跟家中二嫂念叨过此事,二嫂为特意我做了一次。虽然吃起来有那种味道,但口感却大不相同。可能是因为我对母亲的怀念,也可能是我参加工作后口味变了的缘故,但绝不完全是。我寻思了一下,总结了几个原因。一个是我母亲做的时候用的是天然的石磨。石磨磨出来的东西没有温度,保持了原汁原味。而二嫂为我做的时候农村已废弃了石磨,改用电动粉碎机。高速运的电动机械会使食物产生高温,改变了物品的原始味道。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豆油和盐的问题。过去用的豆油是生榨出来的,而现在的豆油是浸出来的,二者肯定有差别,口感肯定不一样。过去用的是没有加碘类化学物质的天然晾晒盐,而现在用的是经过加工的精制盐。有可能这些东西和操作方式改变了物品的天然味道。这只是一种猜测,不一定符合科学,权当闲谈碎语吧。

用石磨磨出来的豆腐脑跟现在机器加工的豆腐脑口感也不一样。机器快速粉碎让豆子产生高温,点出来的味道略微带有苦味。我母亲用石磨磨出来的豆浆是用家乡特有的山泉水泡制的,点出来的豆腐脑口感纯正,清香鲜嫩,有一种豆子的清香。喝在口里,余香绵绵,经久不散。现在即便是去山里的农家饭庄吃豆腐脑也失去了那时候的原始味道,原因可能是原料和制作工艺变化了。过去的大豆很少打农药,基因也没发生根本变化,所以过去的大豆产量很低。而现在呢,地里的豆秧油光锃亮,绿绿葱葱,好像也不生虫子,产量也日新月异,但和那年代的质感却大不一样了。时代进步了,过去的一切原始的东西只能留在大脑深处,做为一种永恒的回忆。时光无法倒退,也不应该倒退。 故乡,总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激情和畅想;故乡,总会给人以激昂奋进的温情和冀望;故乡,总会给你挣脱惆怅彷徨的勇气和力量!眺望远方,山峦起伏,巍峨雄壮,苍郁浩渺,百鸟欢唱;亲吻小河,鱼翔浅底,柔风轻扬,胸襟荡漾。诗人余光中说:“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其实啊,乡愁是慈母的祝福,是神明的祈佑,是故土的萦绕,是光阴的伫留!苍茫寰宇,思念无尽头……

本站所发布的文字与图片素材为非商业目的改编或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侵权或涉及违法,请联系我们删除

窝牛号 wwww.93ysy.com   沪ICP备2021036305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