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牛号

左邻右舍邻居

一、 对门

京沪线老的磁窑站铁路宿舍都是平房,东西面各七排,东面每排住六家,三家朝南三家朝北。西面每排也是住六家,六家均朝南。我家在东面第二排,门朝南、中间户、门牌8号。李大爷家住第一排,门朝北、中间户、门牌5号。在我们国家有种现象,有人的地方就有组织,组织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上级任命的,一个是自发组织的。李大爷家就是自发组织的家属委员会。晚饭后,大家陆续来了,冬天在屋里略显得拥挤,实在太多就把孩子们赶走出去玩。其他季节都拿着板凳马扎在他门前聊天,最难忘是夏天都拿蒲扇边聊边扇着扇子。李大爷比我父亲小三、四岁,我们都喊李大爷、李大娘,表示尊称。俺家斜对门翟大爷、西邻孙大爷都比我父亲大,他们的子女也喊我父母刘大爷、刘大娘。李大爷和李大娘育有四个儿子,都相隔两岁,老二比我大半年。老大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孩子王。因为住对门我去的比较早。这个自发群众组织,聊天内容比较杂,天南地北,家长里短都包在其中,用我母亲的话:张家长李家短,七个河蟆(青蛙)八个眼。母亲不参与,父亲看他订的报纸和小说也不参与。天太热就坐在我家门口,在组织里外边做听客。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那时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收音机也是极少数家有是奢侈品,信息都是靠口口相传。在这个自发群众组织里,上从国家大事,下到王家两口子因为什么事吵架都知道,大部分应该是演绎的多。我在这个组织里其他不关心,因为小也听不懂他们的议论,特别有时候他们会压低声音悄悄的说。我最喜欢的是听他们讲故事,李大爷和李大娘是我的启蒙故事老师,现在想想还十分感激不尽。有一天李大爷不在,我们央求李大娘讲故事。

行,就讲个不孝顺的故事。李大娘高兴答应了。

我们欢呼雀跃。

从前有个老妈妈眼瞎了,不能帮他儿子干活了。他儿子找到医生问怎样她妈妈才能早死。

医生说每天给她吃新出笼的白面馒头蘸白糖。

半年后那个不孝子来谢医生,按照医生做法妈妈半年就死了。

医生大惑不解:我本想让他母亲吃好的,好好享福反而适得其反,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我每当看到新出笼的馒头和白糖在一起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说一说你嫁到李大爷的事。我们央求到。他家里穷的叮当响,媒人说他家劳力多,有地还有牛,就同意了。李大娘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肥城都是夜里娶媳妇,半夜三更接到村里,不让进门说什么憋憋性子好管教,这里兴这样。

我✘你娘,今后看看谁管谁,大门口还真拴头牛。

第二天早上牛没了,说是昨晚借的还给人家了。我✘你娘,你让我看一天也行,就让我晚上看了一眼。我们哄堂大笑李大娘1米6多,是小脚,长得也好看,年轻时一定很漂亮。李大爷是我们宿舍出了名的妻管严。

这时李大爷回来了。

李大爷给我们讲故事。我们起来围了过去。

李大爷提着两根带的包走了过来。李大爷不到一米七的身材,看上去还没李大娘高。五官除眼睛以外都标配在鸭蛋形的脸盘上。李大爷双眼皮大眼睛,看人从没直视超过一秒,都是撩过一下别人,说自己的话,或听别人说,完全在领会别人说话,所以人缘好,上下通吃。李大爷为省钱让我上小学的大姐给她理发,我大姐说不会,他说理短就行,我大姐按他说的操作。理完后,笑了,这不是光头吗?李大爷用手挠着头:短了好,不刺挠。

李大娘夸我大姐手巧,不但理发好,我们两家筹钱买的鏊子,大姐那时小,坐着摊煎饼够不着,总是站在,摊得又快又好。李大爷脸色发黄。用李大娘的话说走过了一朝。生活困难在济南铁路医院查出肝病,让回家吃点好的,也就半年的事。

什么是好的,爱喝糖水,糖票用完了,求百货公司售货员:孩他爹还有半年时间,你们行行好卖给俺半斤白糖吧。

李大娘是组织里的头,人缘广各行都有认识的人,经领导同意,没有要糖票也卖了一斤。

听二姐讲,李大娘去世四五年了,活了八十多,李大爷去年九十大寿,现在还很硬朗。李大爷那时走路最理直气壮的,贫农、党员和建国前,根红苗正。李大爷不抽烟不喝酒,也许是妻管严的原因,整天抱着大铁缸子和茶。李大爷给我们讲故事吧。我们一群孩子一起说。李大爷: 先到保国家,找你刘大爷去。哗的一声,小伙伴拥挤着跑到我家。老刘你给念念信吧。李大爷一边把信递给我父亲一边坐到我家椅子上。父亲抽出信对着只有15瓦的白炽灯读信。✔✔你好,大家都好吧。父亲带着浓厚的潍坊口音读。哈哈哈、哈哈哈,光说好不说事呢。我们一群孩子笑着说。李大爷边挠头边说:别乱,好好听。父亲念完一段,我们笑一次。等父亲读完,按照李大爷的意思写完回信,李大爷收好,总算该李大爷讲故事了。讲抓特务的吧?李大爷说。行,太好了。小伙伴们高兴起来。那个时候我在车上查票,突然一个人跑到厕所不出来,我和列车长把他从厕所里抓了出来,逮住一个。好!好!我们大声说到。

还有一次列车到了蚌埠站停的时间长,突然一个黑影跑到车尾去了,我追了过去。

拿手灯照照,没有,不对,明明是跑过来的,我转到车后面,哈哈,在车轮上趴着呢,让我逮着了。再讲一个。我们异口同声得说。那天演的白毛女看过吗?看过。我们说。济南铁路局每个月都派放映队来演电影,在车站广场露天放映,那才叫人山人海,七里八乡都来了。

后来我和后勤戴传论聊起这个事,没想到老戴以前就是放映队的,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就在旁边。这是后话。李大爷说:当黄世仁欺负喜儿的时候,我们拿枪打,把荧幕都打坏了。 对恶霸地主我们采取点天灯和坐飞机。李大爷说。点天灯我记不清了,坐飞机李大爷讲的话还在耳边。李大爷讲:在空地上立个长杆子,上面有个滑轮,那头绑着地主这头拉。边拉边问:蒋介石在东面,看见了吗?不回答,再拉。看见了吗?上面的说:看见了。一松绳子,掉下来。太暴力了。我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我被绑着拉到半空。

下面的问:看到了吗?

四周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我要说没看到,他们还得往上拉,我说看见了,他们松手要我的命。急死我了。我在睡梦中吓醒了。从此以后就有了阴影。不管谁问:看见了吗,我不回答。

上学老师同学说我滑头,上班后同事说我油。我心里清楚,我说没看见你还是拉,我说看见了,你就松手。傻呀,你要我命。

逼急了说不知道,那仨字绝不说。每当出现大事都讲要有心里医生抚慰儿童,我有切身体会。

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讲文章要言之有物,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不要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我开始注意裹脚的老太太。每年回老家潍坊安丘农村,不管住几天都是住在姥姥家,晚上睡了姥姥还在忙活。早上起床了姥姥已经做好饭了,从没看见姥姥洗脚,也就看不见裹脚布到底什么样子。

奶奶是后奶奶也是小脚,只有在姥姥催促下到邻村爷爷家吃个午饭,赶快回到姥姥家,也没见到过奶奶洗脚。

我们前后邻居只有李大娘是小脚,也见过她洗脚,可她穿袜子,不用裹脚布。

有一年李大娘的母亲来了,我叫她李姥姥。

李姥姥每天都在纳鞋垫,用锥子在头上畀几下,使劲扎透,然后再用带线的小针穿过,然后把线在锥子上缠一圈,使劲提锥子,鞋垫的线就十分的紧了。

每次都在听她讲发生在她大队的事情,由于没有十分特别的,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的事情。

有一天,天很热,李姥姥在阴凉地坐在马咋子上,脚底下垫着报纸,开始打开她雪白的裹脚布,松一圈大约30公分的长度,松了七八圈了,报纸上已经堆满了裹脚布,还没见到李姥姥的小脚。

我这时才体会到语文老师讲的,文章没用的不要说。明明袜子能解决的事情,干嘛非得要用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文章废话害死人。

八十年代初磁窑站的业务量猛增,使得铁路地区职工家属增加了很多,老的家属院汇聚了机(机务)、车(车务)、工(工务)、电(电务和水电)、辆(车辆)等各部门,已经不能满足调来和新入路职工的需要。

开始各部门各显神通,工务系统在洋灰厂(小时候都这么叫,至于为什么,不清楚)盖了几排平房,电务在北桥洞盖了几排平房,车务在信号楼旁边盖了一座楼,我们家属于车务。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时是十分向往的事情。大家都想住楼房,大楼框架已起来,雏形看得见。

我和父亲实地查看,楼的面积现在看来非常小,也就不到40平米左右,比我们住的平房大一些,可是平房有自盖的小房,父亲不同意要楼房。

车站上在老宿舍西排分给我一间房子,这样我们家就有了上下两处院落,下面院落成了母亲养鸡,我养兔子,哥哥种树的场所,这是后话。

李大娘家搬到车站下面平房去了,他们原先住的房子分给了门朝南的王姐家了,王姐家垒了后院。

从此对门没有了,李大娘家又远,只有大年初一拜年才能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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