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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白菜

文/淡淡不如风;欢迎关注中财论坛

  今年的白菜进了屋,满室温馨!  中国人是有白菜情结的。谐音和寓意的讲究就有不少。菜叶与菜帮黑白相间,那就是“一清二白”的象征呀;白菜谐音“百财”,所以连最重要的春节都要把白菜馅饺子摆上桌;民谚中“百菜不如白菜”,可见其营养丰富;更不用说还有个价值连城的“翡翠白菜”还在台北故宫流光溢彩呢!  但这些高光时刻,似乎都不是百姓最在意的。大家选择白菜的原始意义就是因为它便宜、储存起来也比较方便。镜头拉回到儿时,家家后院子都有一个大菜窖。当时还是大院式的居住方式——子女守着父母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一日三餐各起各的火,但炒盘好菜得先给父母拨点,储存秋菜的时候得大家合资。  就我家来言,当时是七口人,已经是左邻右舍中人口较少的门户了,但是也储存了一千五百斤白菜、五百斤萝卜、三百斤土豆、二百斤大葱。可想而知人口多的邻居要存多少!白菜当时最便宜的时候二分钱一斤,一分五的时候也有过,要不然怎么把最便宜的东西叫“白菜价”呢?  这么几口人为啥存这么多菜呢?这跟当地的气候有关。那年月黑龙江的冬季最冷时将近零下四十度,这还不能包括漠河这样的极高寒地区。大雪天天下,北风一刮,雪夹着冰粒子往脸上砸,上学路上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所以叫做“大烟炮”,倒是形象。  平房里人家苦了,玻璃上钉塑料布根本不管用,双层窗户之间得塞半截锯末子,外窗上找破旧棉被褥挂上,白天卷起,夜晚放下来满世界漆黑。不这样不行啊!将近七个月的漫漫长冬,哪一个黑夜都得经受寒气的考验。  没有市场经济的年代,还不存在“菜店”这种概念。这七个月吃什么?每年九月份到十月份,家家户户最大的一项活计就是储存秋菜。大白菜物美价廉,无疑成了首选。上千斤白菜卸在大道上,男女老少齐动手,抱在怀、走进院、再奔向后园子的菜窖;菜窖里已经有两个老人在等着接菜,他们有经验,知道怎么在地上垫砖头、隔上挡板,以防反潮腐烂。这是一项全家总动员的大工程,赶上热闹的时候,整条街都堆满了白菜,家家户户进进出出,马不停蹄地得干上大半天,直到地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时候,小孩子才松口气,进屋歇息去了。但大人们还是不能歇,他们把地上的菜叶都拾掇起来,光滑水嫩的不扔,洗洗还能吃;焦黄卷曲的也不扔,剁碎给鸡吃。大白菜,可谓是物尽其用了!  秋菜进窖了,柴禾也买齐了,这个冬天也便安心了。雪花很快会飘下来,除了日常工作和上学,冬天可去的地方几乎没有。猫在家里热炕头上,守着地窖里的菜,日子似乎千篇一律。地窖里的温度适宜,接近冰箱的保鲜层,但更“先进”的是有通风口,所以白菜萝卜存上几个月都没问题。前两个月尽是白菜炖土豆,偶尔改善伙食就吃炒土豆丝——多少有点油水,实在馋了大人会包顿白菜馅饺子或萝卜馅包子。  两个月后土豆还是不可避免地生了芽子,抠掉继续吃,再过个把月,土豆的芽子堪比女巫的长指甲,看上去已经骇人,再加上变黑变软冒水变质——不可避免。终于把能吃的全部吃光,实在不能吃的去喂猪喂鸡,但这东西猪和鸡都不吃,所以各家各户都是买的较少,吃得较快,尽量不浪费。  窖里的菜只剩萝卜和白菜了。相比起来,萝卜不是特招小孩子喜欢,可供我们选择的也只有白菜了。那年月因为豆油限量,肉也是凭票供应,所以今天白菜食谱上各种花样做法都与我们无缘,大家只能守着餐桌,守着白菜萝卜熬这个冬天。我们家算条件好的,还能放一点点油爆点葱花,还能常吃上米饭,把白菜汤里对点酱油来泡饭,倒也津津有味。人口多的人家就没这么讲究了,上顿清水炖白菜,下顿白菜炖清水。  拿现在来说,这东西要连着吃上三顿就得反胃,可那年月尽管冬天很长,北风很凛,白菜萝卜没完没了,却没听说过谁挑三拣四——当没有选择的时候,仅有的选择便成了最佳选择,白菜就这样成了我们童年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地窖里满满当当的白菜在一层层递减,也在一颗颗地变蔫。当翌年三月下旬以后,出门的人们照常得缩着脖子,但风到底是柔和多了,河面的坚冰有了变化,地气回暖,地窖里的萝卜开始发糠了,再吃就难以入喉,但也得赶紧想法子吃掉;至于去年个个饱满欢实的大白菜,也抽抽成垂暮的老人。  即便是老龄化严重,但白菜的价值还在!一直到五月之前,我们还是吃不上别的蔬菜。剥掉白菜陈旧的外衣,里面仍然是一日三餐离不得的佳肴。再熬到春暖花开、冰雪融化了,地窖里仅存的白菜已经成了“黑菜”,就跟刚从地沟里淘出来的一样,脏得不能再脏了。即便如此,还得继续往里剥,白菜心露出来,依然光洁透亮,泛着新鲜活力!  每年的严冬过后,各家各户从地窖里清出来的烂菜叶极少,按理说理应感恩于这些菜叶,正是它们的主人大白菜陪伴着我们整整七个月之久,让我们在北风呼啸的夜晚安然地进入梦乡,在暴雪肆虐的日子里坦然地面对生活。  “家有白菜心不慌。”忘了是哪个老人说过的话了,但这句话却让我记住了很多年。  储存白菜的日子一直持续到90年代。当时菜店已经火红起来,十冬腊月吃新鲜的黄瓜也有的买。但储存白菜仍然是一些老辈人的习惯。记得94年单位还分过一次白菜,几十个职工每家五百斤,堆在单位门口像一座小山。各家去找毛驴车拉菜,我们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负责给各家装菜。有一位女同事的金戒指就这么丢了。看她着急,大家又把装上车的菜卸下来,挨颗白菜翻找。这比大海捞针还难啊,说巧不巧,还真给找着了。那天的心情都特别好,分完菜还找地方喝了一场。  那是记忆中最后一次大规模购秋菜,我还是干活的主力。再以后就上了楼,每年象征性地背上一百多斤白菜,渍点酸菜了事。再再后来,背菜上楼就费劲了。土豆和萝卜已经不买了,因为菜店里什么都不缺,有新鲜的谁吃长芽子的和发糠的呀!大葱偶尔买几捆,但是扔的比吃的多!——受全球变暖影响,黑龙江的冬季最低气温超不过零下三十度了。楼上保暖阳台更是存不住东西,储存秋菜的老传统终于败给了天时地利。  但是白菜还在!搬到市里时,那口渍酸菜的缸也带了来。每年会往里渍入一百斤大白菜。自家腌的酸菜透着金黄,入口酸爽,与袋装食品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连在市里生活优裕的二姨都来电话说:“再给我拜年来什么都不用买,我家啥也不缺,就缺你家的酸菜,再给我带几颗。”但每年背着白菜上楼,也成了我这位腰肩盘突出兼老寒腿患者的莫大考验。原来装一麻袋吭哧吭哧上去了,进了门躺在地板上喘得像牛一样;后来分成两袋子呼哧带喘上去了,进门后腿酸得都站不起来。  今年一直拖到十月末,满市场转悠,价高价低都不买,先问谁能给送菜上楼。终于找了一份农家夫妻,人家有小车,突突突开过来,一百多斤白菜装了三大方便袋,一次性拎上楼,只加了一点钱。于是留了电话,约好明年还买他家的菜。  大白菜终于进门了,渍了一百斤。还余了二十多斤,做几回白菜炖粉条。泡着米饭吃着香甜,喝上二两小烧,想起小时候天天吃大白菜的时候,总觉得没肉香,现在桌上有肉,吃几块就堵得慌,却倒不如吃白菜舒服了。原来的老说法,应该改成“桌有白菜心里不堵”了。  疫情还没结束,九月份我们的小区出入还得扫码。每当微信上又有说法,什么静默呀、管控呀,朋友圈总会有一些抢购蔬菜的传言。我不相信现在能出现吃菜难的窘迫,只是每当这样的传言四起的时候,也难免心下惶然。但现在不一样了,自打大白菜进了门,看着那冒尖的酸菜缸,再看阳台上堆着的那些白菜——看来,“家有白菜心里不慌”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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