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副教授 谢丽丽

北京声驰律师事务所律师 李 真

环球时报健康客户端记者 李丹妮

6月的娱乐圈十分“热闹”。这几天，针对知名艺人陈建州“性骚扰”指控不断发酵，已有多位受害者在网上发文、作出指控，公众对性骚扰的关注度也不断升高。针对性骚扰，网上有不同意见：有网友觉得要坚决抑制，有的认为它跟调情差不多，没必要小题大做。当然，这种看法遭到很多人的猛烈抨击。不过，如何界定性骚扰，可能很多人并不是特别清楚？“环球时报健康客户端”记者为此特别采访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副教授谢丽丽和北京声驰律师事务所律师李真。

李真明确表示，性骚扰不是调情，也不是抒发感情。谢丽丽解释，在心理学上，性骚扰被定义为：工作或学习环境中不受欢迎的性相关行为，被接受者认为是冒犯的、超出其资源所能承受的，或威胁到其健康福祉的行为。性骚扰表现出来的方式多种多样，发生的地点也多种多样，频率最高的为日常生活和职场两大类。

生活中的性骚扰大多发生在公共场合，如施害者在地铁、公交车、飞机、泳池等进行性别冒犯，如触摸对方、说一些攻击性和厌恶异性的话、裸露下体等。这类人群普遍存在性压抑、心理变态和人品问题，且大多发生在青少年群体。这是因为青少年性激素高，或经常看不良读物或影片，甚至受原生家庭（家长当着孩子的面进行性行为或性暴力）的影响。

职场上的性骚扰基本特点是利用权力的不对等来胁迫和控制对方，分为交换型和敌意环境型。前者指一方凭借权力，以答应录用或升职、提薪等为条件，强迫对方提供性回报，如拒绝就降职降薪甚至辞退；后者指当方以不合理方式给对方设置障碍，干涉对方工作表现，或故意让对方处于一种被胁迫、被敌视或一个淫秽的、令人不安的工作环境，比如经常给对方说黄色笑话、看黄色影片或图片等。两者都向受害者释放出一个信号：你必须要顺从我，否则就无法得到机会或报酬，或让你无法自在、安全地工作学习。

值得注意的是，网络信息的发展让性骚扰开始了线上“活动”。比如，未经允许传播个人隐私照片或视频、发色情短信等。所以，性骚扰绝非调情，两者的区别在于是否“违背他人意愿”。说白点就是，对方喊停的时候你能否停下。比如，一方表达了无理要求，遭到对方拒绝后，是就此罢手还是无视对方感受继续“猛烈进攻”。

李真表示，目前法律意义上涉及性骚扰内容的案件，一般归类为民事案件中的侵权责任（性骚扰损害责任纠纷），并不涉及刑事犯罪，也不会被公安机关立案受理。民事案件中对性骚扰也有较为明确的认定标准，比如需要有明确的“性指示”“性挑逗”行为，并违背了对方意愿。但性骚扰形式多样，被侵犯者有时很难进行举证，骚扰者往往假借“调情”“有好感”，甚至“两情相悦”等进行辩解，这时如果当事人无法自证就很难扯清楚，维权变得十分艰难。此外，有相当一部分性骚扰只涉嫌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比如偷拍偷窥行为、多次发送黄色信息、公共场所裸露身体等。李真认为，被骚扰者只有积极取证，如录音、录像、事后调取监控录像等，留存好证据证明骚扰行为的存在，施害者所谓的“关心和照顾”才会不攻自破。

虽然目前“性骚扰”一词还未明确列入相关法律，但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文件中涉及到了与性骚扰相关的内容。今年3月8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办公厅等六部门印发了《工作场所女职工特殊劳动保护制度（参考文本）》和《消除工作场所性骚扰制度（参考文本）》的联合指导文件，直接对职场性骚扰下了定义，还指出了三个构成要件：1.违背受害人意愿；2.施害人的行为中只要有性含义，无论是何种形式，何种企图，都构成性骚扰；3.性骚扰的界定只参考受害人的主观感受，不需要考虑或追究施害人当时的主观目的或主观情绪。李真说，这个文件向前跨了一大步，因为在实际遇到的案子中，很多上司会表示自己的行为是一种关爱和照顾，而该联合文件明确说，只需考虑受害人的主观感受，不用考虑或追究施害人当时的主观目的或主观情绪，这一条例可能更有利于“性骚扰”事件的判断。不过，鉴于施行时间尚短，目前还没有足够的积极样本来验证。

还有网友表示，为何遭受性骚扰当下不大声训斥对方？有人评论：不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性骚扰，应学会换位思考。如果一个人能决定你能不能毕业、升职加薪、继续得到工作时，怎么可能直接拒绝，甚至大声训斥这个人？谢丽丽则表示，这一表现大多是由于受害者性格或社会文化所致，害怕“受害人有罪论”。另一方面，同事、同学或生活中的旁观者，应更多地是站在受害者立场上，帮助受害人，而不是责备他们。这是因为，从心理学来看，受害者产生的危害往往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恐惧：如果不顺从会有什么后果？但正是由于受害者的沉默不语，让施害人觉得你软弱可欺，便更加狂妄，利用自己的权力、地位、职权和身份便利对受害人继续施加控制或精神强制，达到骚扰甚至侵犯的目的。

为了减少性骚扰对受害者的健康危害，如引发抑郁、焦虑、对异性产生恐惧等，建议大家尽量做到以下几点。

坚定拒绝。如果对方是你的上级，碍于情面，开始可用较委婉的言语拒绝，不要沉默或半推半就，否则会被对方误以为“默许”，进而变本加厉。李真表示，“明确拒绝”从法律角度讲，可以判断该行为是否“违背受害者意愿”，这是构成性骚扰的必要条件。

保持理性。如果身边的人对此行为帮不上忙，反而苛责你，劝你妥协和退缩，不必失望、生气，更不要受这些话误导，觉得自己只能忍受性骚扰，反而要勇敢地行使法律赋予自己的权利，及时取证，保存所有证据，这是有效维权的关键。

搜集证据。李真提醒，证据都在细节中，比如要对性骚扰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和经过进行记录，记录说过的话以及做过的事（比如写日记），并在平时与骚扰者接触时根据情况录音、录像，注意保留短信、电子邮件、聊天记录等带有骚扰信息的电子文档。如受到伤害，应第一时间到医院检查，视情况接受相关诊疗，并保留诊断结果。

及时报警。如有人身威胁或伤害，应及时拨打110报警，请警察及时采集物证，对受害人身体进行检查，调取监控录像，询问相关证人等。

向网络媒体求助。必要时，受害人可向网络和社交媒体求助，但要掌握分寸，即只进行客观陈述，不做夸大，以防被对方反过来控告，轻则被控告名誉侵权，重则被指控诬告陷害罪、刑事诽谤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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