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江北院区急诊科主治医师 范志伟

夜里十点多钟，急诊室里来了一位81岁的男性患者。老人颤颤巍巍地站在一边，不愿说话，也不愿意配合诊疗。送患者来医院的是他的儿子、孙子，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药盒。儿子对我说：“他可能吃了这些药。”

我赶紧接过塑料袋，仔细看了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原本应该有240颗安眠药的药盒已经全部空了。虽然我在急诊室见过许多服安眠药自杀的人，但一次服240颗，还是第一次见。我看了看这位老大爷，心中首先冒出的疑问是：“老人是否真的服用了240颗安眠药？”

我问家属，老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安眠药。儿子一脸无辜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多。”“他平日里一直吃吗？”“我只知道他吃过安眠药，却不知道他有这么多。”看来家属对老人的用药情况并不了解。我猜想，或许老人平时就服用安眠药，这些药盒本来就已经空了。我又去问老人，老人始终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后来索性拉着孙子的衣服要求回家。

“催吐吧！”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家属发现老人服药不到50分钟便来到了医院，药物还没有被完全消化吸收，催吐还来得及。孙子说：“要不直接洗胃吧？”老人的儿子拒绝了洗胃，他始终认为老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服下240颗安眠药。

然而，最后就连催吐也没做成。老人始终不愿配合，而且开始骂人。眼见老人情绪激动起来，我只好上前安抚：“您告诉我到底吃了多少，我给你对证用药，挂点药水就好了。”老人有些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我就是要回家！死了最好，我就不告诉你们。”

“您告诉我，我给您治好，再让您回家。”我将打算离开的老人拉到了数米之外，继续劝他。老人看了看我，又回过头看了看数米之外的儿子和孙子，口气缓和了下来，像个孩子般地回答我：“我得了肠癌，不想治了，你们也治不好。”老人的话让我心头一震，原来这才是老人服药的原因！

“那您到底吃了多少颗药呢？”我继续想套出答案，老人却不给我机会，挣脱我的手径直离开了。也许他一刻也不想留在医院里吧。孙子赶紧追了出去。我只好对老人的儿子交代：“去劝劝老人，能催吐尽量催吐，不行赶紧再送医院来。”没说两句话，儿子也追出去了。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待他们，可他们终究没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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